又到一年冬至日,北方寒流肆虐,我所在的南方小城暖如春日。
关于这个节日的大部分记忆源于美食与爱。小时候断炊是常事,节日在记忆里有着特殊的意义,那些关于美食的记忆几乎全源于长期饥饿后的饱足。农村素有冬大过年的说法,因了这句话,加上一年能吃上鸡肉的节日不多,冬至这一天就显得尤为隆重了。每年的冬至已经是冬收末期,稻子已经晒好储存起来了,忙活了一年的农人终于有时间做上一顿美食来犒慰一下自己了。每年这个节日来临前,母亲早早碾好糯米,夜里就用井水把糯米泡透,天未亮就端着米去村头舂,舂出来的糯米粉有点粗,但做出来的糯米丸子有着新鲜的米香。后来有了机粉的机器,大家再也不用手工舂米粉了,那种排队舂粉的景象也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到商店里随意可以买到细嫩的糯米粉,但做出来的丸子却没有了那股新鲜的米香了。
舂好了糯米粉,就开始这个节日最隆重的美食制作了。烧水和面,孩子们负责搓丸子,母亲宰土鸡备配料。单单只有鸡肉一种配料的咸丸子是不够隆重的,还要配上猪肉,母亲种的白萝卜香菜,父亲喜爱的虾米鱿鱼丝等。天冷,我最喜欢当司火官了,围着暖暖的灶头,看父亲顺溜的操着各种器具,听他讲解制作过程。首先要热锅,淋上花生油,大口的铁锅嗤嗤的冒着香气,倒上切好的土鸡块,快速翻炒,三成熟时加上盐、瘦肉和萝卜块,继续翻炒,约七成熟时放几滴酱油,加入虾米鱿鱼丝和水,盖上锅盖,待到烧开就可以放糯米丸子了。放丸子也不能马虎,要用手把丸子均匀的洒在汤里,放完丸子还要用锅铲翻一遍,以防丸子粘底了。等汤重新烧开,小小的丸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一个个又大又白浮在汤面上,像排列整齐的绵软的小包子。煮大大的一锅丸子是一项技术活。 父亲说,等所有的丸子都浮在汤面后再烧一把火就可以起锅了,抓一把香葱撒在面上,有了这点绿色点缀,一锅地道的土鸡海味咸丸子就显得五彩缤纷生动不已了。色食本不分家,色是眼睛的盛宴,味道又是味蕾的盛宴了。一家人围着古老的八仙桌,呼哧呼哧吃着美味的热丸子,生活所有的艰难都不复存在了。
要说爱,源头来自母亲吧。母亲是一个充满苦情的母亲,她与共和国同年生,她的生活就是一部共和国农村的历史。在那样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母亲用多少坚韧才能换来孩子们的饱足?咸丸子里有母亲的汗水,也有母亲的血与泪啊。
后来外出读书,毕业工作,再后来自己成家了。有了孩子后,每年的冬至我也会给孩子做咸丸子,只是配方已改了。我给孩子做过很多种味道的咸丸子,大虾瑶柱鱿鱼丝的海鲜味,腊鸭腊肠的腊味,可做不出父母的那种味道。虽然食材不缺,可缺了那样霜冷氤氲的冬晨,那辛苦的劳动过程,那热切的期待,那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的气氛。
又到一年冬至日,我早起为家人做了咸丸子,你吃咸丸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