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山回家后知晓了父亲与易先生达成的交易,他没有想到会失去整个公司,神情黯然。
“如果你不到那个酒店,我面对易先生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被动。不过这也不能怨你,他们应该做了很久的准备。”巍父说。
“应该说从我入住酒店的那天起,公司就不属于我们了。只要他们没有得到公司就会继续对付我。将来我可能还会到一个危险的地方,然后永远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巍山说。
“我们多些防备,他们就没有机会下手。”巍父说。
“他们真要对付我,我是没法逃避的。易先生他们这次有备而来,故意在屏幕上播放视频,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只要想做成一件事情,就肯定能办到。这伙人会使用各种手段,还有他们的人随时都可以舍弃生命,面对这些人我们怎么防备?除非你把我关在家里,永远都不出门。这样易先生的人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巍山说完这些话,倚靠着沙发坐下,他感到有些困倦。
“就算公司没有转卖给他们,我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公司。”巍山说。
“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我不会让你勉强工作。”巍父说。
“自从我成为他们的目标后,这些人就开始全天候地观察我,同时收集关于我的所有资料,从幼年直到现在,只要能找到,他们都会想办法得到。我估计也许有几个人,或者更多的人在随时监控我,最后我竟然毫无察觉就入住了他们的酒店。我现在不想使用手机、电脑以及所有的电子设备,更不想看任何信息。在这最近的几个月里,这伙人就是用特别的信息控制我的行动。现在只要有陌生人对我笑脸相迎,我都会不自觉地认为对方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怀着别有用心的企图。我现在不想做任何事情,更不愿意接触手机、电脑,就想待在家里,我好像已经失去了工作的能力,就目前这个状态还怎么能回公司?易先生的人为了让我安心地待在酒店,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为我量身定制了专属于我个人的假期。这让我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完美体验,他们准备这段假期使用了我大量的个人资料,在酒店的那些天好像已经提前透支了我未来很多年的时间。我身体有一部分大概永远留在了那个酒店。”巍山说。
“你想待在家也行,多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过来。我不愿意再让你担惊受怕,也希望家里的人都安心,就答应了易先生的条件。他们给出的收购价格也算合理,这笔钱能让我们全家人过很好的生活。”巍父说。
“家人平安,就是让我最欣慰的事情。”巍山说完这句话,背靠沙发闭上了眼睛。他希望抛开当前的纷扰,享受一次无梦的睡眠。
王然驾车来到遁世酒店,他担心王仆的箭伤。在王仆中箭以后,楠哥就立刻让人带着医生赶往酒店,王仆的箭伤得以及时治疗。
“仆哥,怎么样?”王然指着王仆受伤的手臂。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无法开车。”王仆说。
“你会参加晚上的聚会吗?”王然问。
“手臂带着伤活动起来不方便,我已经给易先生和楠哥说过,这次就不去了。”王仆说。
“巍家终于付出了代价,他们转卖了整个公司。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王然兴奋的想拥抱王仆,又顾忌对方的伤口,只好紧握着王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巍父还真不好对付,如果不是你临时应变,愿意主动受伤,他也许不会答应易先生的条件,如果拖延到天亮以后,事情就难办了。”王然说。
“这个箭伤对巍父可能有些影响,但不是成功的关键。”
“仆哥,我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为这件事情所做的准备。”
“多做准备很有必要,不过易先生才是成功的关键。这件事情换做其他人,巍父也许能够应对。不过他面对的是易先生,就算出现意外,巍父还是会答应易先生的条件。”王仆说。
“收购巍家的公司可以让易先生赚更多的钱,他不会在意这笔收入,但得到巍家的公司能够更好地维持他现在的地位,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所以他亲自出面跟巍父谈条件。他终于成功了,巍家失去了整个公司。我看到这个结果,却没有期待中的喜悦。在复仇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紧张和焦虑中度过,我告诉自己等到事情结束,就会重新回到从前那种简单的生活。可我现在并没有放松,需要做很多事情,想更多的问题。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习惯算计的人。不过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这让我更有安全感。易先生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王然说。
“易先生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不了解他。易先生不苟言笑,不会做出任何表情,楠哥告诉我,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这个男人才会露出笑容。易先生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细致而周全,没有丝毫破绽,他会隐藏自己的个性,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甚至发脾气都能控制得恰如其分。就算是易先生身边的人也有同样的感受,易先生对他们很好,是一个可以信任的老板,可他们也不了解易先生的性格。这个男人就像台精密的机器完成每件事情。易先生的对手很难找到对付他的办法,他善于发现对手的弱点,利用各种规则战胜对方,这些规则像自然法则那样永恒。日出日落永远不会变化,就像现在天色越来越暗没有谁可以改变,如果没有灯光,将是一片黑暗。”王仆指着远处群山逐渐模糊的轮廓。
“仆哥,你说得有些道理。幸好我们是易先生的人,而不是他的对手。他让我留在公司,还给我公司的股份,份额不多,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将来我们两兄弟在这个城市会过得更好。”天色越来越暗,王然看着远处昏暗的树林喃喃自语:“黑暗中只有黑暗,为避免被黑暗吞噬,你只有变成黑暗的一部分。”
“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回城里跟易先生和楠哥见面。还有,晚饭少喝些酒。”王仆对王然说。
“仆哥,你好好养伤,再见。”王然驾车离去。王仆目送着王然离开,夜色中汽车的灯光在蜿蜒的山路上若隐若现。
王然来到城里的餐厅,一个流浪汉站在门口。这个乞讨者以前经常出现在公司楼下,王然还给过他钱。那天巍山正好在场,他并没有理会流浪者的乞讨。这个人又拦住了王然,依然保持着外套的整洁,面带微笑。王然摸索着衣兜,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携带现金。流浪者没有勉强,让出了道路。王然摸到口袋中那枚巍山送给他的戒指,他没有戴戒指的习惯,只有见巍山之前才会临时戴上。他随时将戒指小心地放在有拉链的衣兜里。王然知道将来再也不用佩戴这枚戒指,随意送给流浪者比扔掉这个东西更让他感到愉悦。
“我没有带现金,我可以把这个东西送给你。”王然将戒指递给流浪者。
“是银子做的吗?”这个男人问。
王然摇头否认,然后走进餐厅。他透过餐厅窗户继续观察对方,流浪者掂量着戒指的重量,认定这是一块廉价的东西,随手扔了出去,那枚戒指就落在街道上被过往车辆不停地碾压。王然看着流浪者紧皱眉头,口中骂骂咧咧,他决定将来不再给予对方任何的施舍。
餐厅明亮宽敞,只有易先生、楠哥和他们的助手。易先生不希望有陌生人在场,包下了整个餐厅。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聚餐的意义,他们希望易先生对整件事件做出评价。不过易先生举杯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感谢各位的努力,大家辛苦了。他说目前正是品尝这家餐厅招牌菜最好的时节,然后开始介绍餐桌上的美食,只字不提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餐厅外响起警笛声,车上下来几个警察,推门进入餐厅,向易先生和楠哥走去。王然从未见过楠哥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那是让他永生难忘的表情。楠哥看着警察走近,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那是对过往事情的担忧。这些经历让楠哥获得了的成功,这个成功生意人所表现出的淡定、友善是由曾经许多不择手段的残暴所成就。这种残暴与他和善的性格相伴相生,在特殊的场合,会让他变得过分敏感。也许只有王然留意到楠哥瞬间的不安,因为这个男人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他等待着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像一种宿命般的期待。易先生淡定地吃着盘中的食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路边的汽车是你们的吗?”警察指着窗外。
“是的。”易先生的助手回答。
“请你们开走。”警察说。
“路边不能停车吗?”楠哥问。
“现在不行。”警察回答。
“为什么不能停?”易先生问。
“前面出了车祸,这条路又堵满了车,需要你们的车开走,给后面的救护车让出道路。”警察说。
“原来是这样,我从不乱停车,不做那些违章的事情。”楠哥故作轻松地对警察说,他示意助手开走路边的汽车。王然不动声色地看着楠哥,他见识过楠哥瞬间表现出的惊恐。这种担忧或许将与楠哥相伴终生,随着财富的增长与日俱增。他想起这个男人在楼顶建造的平房,还有四周堆砌的高墙,这个地方隔绝了外部世界,走进这里仿佛置身监牢。楠哥不可能拆除这些建筑,就像他不会放弃对财富的追逐,楠哥为自己建造了这个囚禁之处,他也许永远都走不出这个牢笼。
“谢谢配合。”警察转身离去,警笛再次响起,闪烁的警灯照亮了餐厅中每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