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倒着走路。之所以背对世人。背对上帝,并不是在默哀。他是在抗议。当生命中你所珍视的一切都被夺走时,除了抗议,你还能怎么办呢?
命运弄人。托马斯的儿子加斯帕尔死于星期一五岁,妻子多拉死于星期四二十四岁,父亲死于星期日。一星期之内,他的心彻底碎了。仿佛一枚开裂的茧,破茧而出的不是蝴蝶,而是灰色的飞蛾。它落在他的灵魂表明,不再飞起。
多拉,是伯父家的用人。托马斯迷上了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寻找微不足道的借口接近她,哪怕有机会欣赏她精巧的鼻子,明亮的双眸,内心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都会从他心底涌起。在耶稣门下,记忆中的多拉身影总是不期而至。那一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壁垒:阶级、地位,世人的偏见,家人的阻挠心都会消失不见。
当两人在婚姻的门槛前踌躇时,他们的儿子加斯帕尔出生了。巨石从天而降,妻子和儿子因病死于白喉,几天过后他那温暖慈爱的父亲,那个生他养他鼓励他追逐梦想的人啊,他的父亲,也忽然倒地!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干嘛不像正常人那样走路?真是荒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伯父对着托马斯向他发火道。
尽管路人看着奇怪,他也仍然坚持倒着走路。无论撞多少次头,无论摔多少个跟头,托马斯仍然倒着走路。
为了应付伯父,托马斯骗出一套说辞。伯父对于他的理由嗤之以鼻。
人在路上走,总要迎着风雨烈日,防备扑面而来的飞虫。忍受陌生人的阴郁眼神,面试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既然如此,为何不转过身,用后脑勺和后背去抵挡呢?它们是我们的保护层,我们的铠甲!它们的作用原本就是抵御命运的无常。
他也反问自己:“人在走下坡路,有什么方式比倒着走更自然?”
就算绊倒了,有什么比一屁股坐在地上更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