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夜的雨声,醒来亦是“滴滴答答”声在耳边回荡着。
正好休息,自己可以有时间烧煮午饭,将母亲托人带来的大白菜撕开来切成丝,用来烧汤是极好的。又想起上次母亲来看病时,装在保鲜盒里的腌萝卜,这些天都没有动过,还在冰箱里,便取了出来。正忙活着,母亲打来电话。
“你吃了没啊?”这是母亲每次打电话都必须要问的。我说:“正在弄呢,等会儿就好了。“家里下雪了,你那儿呢?”母亲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她说早上一打开窗户,就看到了河对岸人家的屋顶白了,田野也像是下了一层霜,天气冷得很,叫人哆嗦。
母亲接着说,她先是烧了一壶热水,水开时她在扫着门前的雪,虽然积雪不多,但扫还是要扫的。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屋后圈里养的那头羊,生怕它着凉了,毕竟已经有身孕了,冻不得。所以她将秋天收割下来的稻草,捧了好几捆洒在羊圈里,将漏风的栏板也填塞好。
“其实,我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多加点衣服。雪后会大幅度降温的。”母亲还是忍不住要提醒我加衣服,尽管我的城市并没有下雪。很多次,家里下雨了、起风了、落雪了,她都会打电话来关心我是否带伞了、加衣服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锅里正在烧着的白菜汤,忽然很想念在家里的冬天,尤其是那年庭前看雪的情景。那是08年的冬天,那年下的雪真的很大,大到此后的十年里没有哪场雪能够超过它。那年的雪下得也很久,以至于那年的寒假记忆都是雪白色的。
那年的我,十四岁,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看见下着雪的世界,我会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清晨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到窗前,去看雪花片片地落,将自己想象成童话里的公主,在自己的城堡里等着王子从漫天的雪里出现。小姑娘的心思,纯洁干净得很,满眼的雪,满世界都是童话世界,没有什么污秽。于是,痴痴地望很久,望很久。
直到,母亲端着一杯热水到我身边,一只胳膊撑在窗台上,去看远处的田野,感叹着来句:“今年的雪真的难得的大啊!看来来年会大丰收了。”我会偏着头,望着母亲,满怀期待着问她:“妈妈,早上我们吃什么呀?”母亲则会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笑盈盈地说:“馋丫头,饿了吧,还不快快下楼洗脸吃饭……”然后,我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到楼下。
一张方桌,上面摆着的是热气腾腾的两碗白粥,盘子里放着的是自家做的馒头,陷多料足。一定会有炒得发光发亮的那盘花生米,红艳艳的花生皮,倘若放在外面的雪地里,就是绽开的红玫瑰。当然,还会有冒着热气的红烧豆腐,在瓷碗里诱惑着我。
寻常的早饭,但能够一直在脑海里被记着,绝大部分还是因为边喝着粥,边和母亲看着雪景。母亲有时会絮叨着,不知道父亲何时归,他在的城市是不是也下雪了。外婆单薄的身体,在如此寒冷的雪天里,会不会吃不消?门前的小河,结的冰可能还没有到人能够在上面走的厚度……她喜欢说这样碎碎的话,牵挂着不在身边的人,也会感慨身边的景物。
母亲有时也会安静着,什么话都不说。那一刻,万物静谧,雪是在跳一场无声的舞,我们则是痴迷其中的观众。其实,我也会盼着父亲归来,总觉得一场大雪之后,就是合家团聚过年的时候。“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父亲是不是会在雪夜里回来呢?要给他温一壶酒吗?我会默不作声地用馒头蘸着豆瓣酱,暗自想着。
最欢快的时刻啊,莫过于和表弟在雪中疯玩。两个人觉得戴着手套推起雪人不方便,都脱了直接用自己的小手去搓雪球,冰冷的雪让我们的手瞬间变得通红,可我们乐此不疲。母亲则在家门口大叫着:“你们这些活宝啊,手要生冻疮了,赶紧戴起手套,不然不准你们玩了!”可玩开了的我们,怎么会去听母亲的话呢,雪天是我们的,怎么玩开心就怎么玩。
玩累了,就看腊梅,闻着花香,自得不已。数九寒冬里,绽放着的腊梅,是世间又一美的存在。表弟虽然是男孩子,却也偏爱那散发着独特清香的梅花香,总是要折一枝带回家插在花瓶里。他说,有腊梅的雪天,才最有味道。
如今啊,家乡下雪了,我的城市却只有整天整夜的雨,湿冷湿冷的,让人提不起多少劲头。还好,烧煮着来自家的食物,让一个人的雨天,没有那么落寞。朋友圈里都在晒2018年的第一场雪,我没有什么好分享,唯独那年庭前看雪的美好回忆。
也许,今晚的梦里,会飘起那年的大雪,会有母亲,也会有我。
无戒写作第32天/木兰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