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枭心里很清楚,问题就是出在了主人首领伏虎神王这里。
伏虎神王是继承了千百代祖先的庇荫发展壮大的不得了的部落大巫长,他和他的族人一样,虽然整体上的身材比大虬天下的人们矮了一头,但精明程度却不落下风。靠山吃山,大虹部族依赖了富足的河汊湖海、沃野无际,养育了繁盛的子民。他们的制器水平一点也不落后他们的邻居大虬天下,皮、瓦、骨、石、织,样样儿精通。而制玉的手段和用玉的仪轨,已经形成了特色鲜明的部族文化,大大领先于同时并存的其他邻居部族。为了与大虬天下的迁徙大军互惠互利,他提出了明显偏惠于自己族群的必须的条件,对方不答应的话走都走不脱—— 有点儿挟众劫持了对方的意思了。而青枭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像真的一样在做着迎接集体抢婚的准备,并且,在此大节日之前许久,就已经应承了伏虎神王,本部那个叫做迎风鹞的年轻女子会来陪酒。
迎风鹞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儿。如果不是已经过去了女巫主导祭祀的时代,她终究会做大巫长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的见识和遇事决断的本领,让族里一般的男子都服气。她被伏虎神王看上,则是由于一次大鸮邀请、青枭主持的客家宴请主家的篝火盛宴。
那天伏虎神王在日中与日落之间的时辰,带着仪仗小组和中军护卫小队,盛装了来访大鸮的营地。客随主便,就把饮宴的位置安排在了与之邻近的青枭先锋营。大鸮事先安排抽调十二营善舞的青年,精选排练,分成男队女队,那天就拉出来了、在篝火宴会上舞蹈助兴。随着酒意朦胧,伏虎神王注意到了女队领舞的迎风鹞。
那天的女舞者们只是在腮部和嘴角之间用黄白两色描画了一朵拖着小尾巴儿的卷云,两侧对称,很是耐看。尤其是迎风鹞的舞姿和神采,一下子就吸住了伏虎神王的眼球儿 —— 既显成熟又充满朝气,笑容妩媚但略带矜持,皓齿黑发,顾盼通神。“她的流动的黑色眼睛像是夜空中伸手可摘的星星,她伴唱的声音像是灵动鸣唱的黄莺,她的身姿像午间风吹了垂下了一缕蜘蛛丝般的柔软……”伏虎神王在心里欣赏着,他向青枭打听了名字,记住了她。
迎风鹞心里明白这是一场不可推辞的重要宴会,她也知道自己万一跑不脱,就会变成伏虎神王所迁怒的对象,那样的后果让人都不敢想,每念及此,她都会打个激凌。
她知道大鸮和青枭的撤退计划。在这个大节日之前的差不多十个十的日子,就开始了悄悄的预备行动—— 至少早已从各部抽出少量的不易被察觉出的数目的先锋兵,化妆后沿着大江逆流而走,去侦探可以跑掉的路线 。定下路线以后,会在举事的这个晚上,按间距分段固定位置由探路先锋兵指路,指导各组儿沿岸逆流而上。指路先锋兵们需要在原地岗位延长待命两日夜,直到确认再无来人,才可撤离,即便被搜到、被捉住,也不会溜号儿和吐露真情。
“你还能再敬我一觚否?”已有七八分醉意的伏虎神王攥紧着迎风鹞的一只手。“你把我手都捏碎了、大王!”她吃吃地笑着同时脸上露出故意夸张的神情,娇嗔地瞥一眼伏虎大王。她借着扭身低头斟酒的功夫儿,把自己的眼球儿向左向右转动到了极限,她留意到自己部族的人众基本上都以吐酒或撒尿或出去搬酒的借口溜走的差不多了,她再不脱身,恐怕会万劫不复。
她终于下了决心。她假装赶蚊子、挠痒痒儿,顺手摸了一下右边自己的生熟二色兽皮鞋子边上捆着的一个半截指头大小的小软包儿,在呢,里面是石核利刃小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