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这一个夏天的夜晚,竟也能看到天空的猎户星座。我坐在电脑前,键盘发出”哒哒“声,桌上摊着正在看的一本书《五天学会绘画》,书旁边堆着一把瓜子,我时不时磕上一个,唇齿留香。老婆和儿子已经睡了,我抬头望向窗外,看到飞机的红色航行灯缓缓划过猎户座,仿佛划破了时空。
《五天学会绘画》的第七章是感知空间。我们想象动画片中的一个镜头,兔八哥正已最快的速度沿着长长的走廊跑,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门。只见它穿过那扇门,在门上留下自己身子形状的一个洞。这样,门上剩余部分便是个阴形,兔八哥本身就是阳形,如果我们直接去描绘兔八哥,难度很大,但先去描绘不存在的空间,也就是阴形部分,阳形就更容易并画出来了。这个阴形的部分,就是物体所处的空间。
看到这里,想起明天是父亲节,我为父亲画一张画像吧。
我拿出笔,开始勾勒我父亲的形象。
他不喜欢借钱,妈妈卧病在床多年,他从没借过钱。我上高中的时候,听妈妈说,爸爸借了很多钱;我上大学的时候,听妈妈说,爸爸借了很多钱。
邻居家有一台任天堂的红白机,我到邻居家咬着手指看了一天。爸爸第二天拿回一套带枪的红白机,对我说是借同事的,让我随便玩。我一玩就是几年,再没有还回去。爸爸那时候每个月工资一百五十元,一套带枪的红白机,最少也要一百三十多元。
初中时我一打篮球就是几个小时,脚上的回力鞋穿了又穿,很快就破了。爸爸拿回来了一款崭新的李宁球鞋送给我,太酷了,让同学羡慕不已。那个时候,爸爸好像不喜欢抽烟了。
爸爸不喜欢穿新衣服,一套劳动服不知道穿了多久。
爸爸不喜欢吃烧鸡和炸鸡,只吃咸菜就啤酒。
爸爸不喜欢……
我把这些父亲的片段拼接起来,为什么父亲的画像那么暗,那么远,中间却有个人形的洞?
我们能记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但看不到她后面的弯弯小路;我们能记住梵高的向日葵,但看不到背景颜色的变换;我们能记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但看不到他脚下的木桩。
我用了三十多年,才把视线放到了阴形上,我的儿子,你会在何时才能意识到有阴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