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们对一个地方的想念,总是从一些人和一些事,变成几个名字、几张照片……用力搜刮脑海,也阻拦不住它的不断消减,平淡的生活终做了厮杀回忆的凶手。若我死于过去,请把那一年的夏末隆冬,当做我的两季半人生。
那年暑假,我们接到提前返校的通知,这样一来,第一学期实习的消息便成了真,以往的惯例都是在后半年的。
有小道消息说,学校在前半年要进行本科资格的再审核,像我们这种临近毕业的学生太过放肆,赶走了可以让学校看起来宁静美好。
我暑假报了考研班,这样一来,回家更没有待多久。也许习惯了在路上,便也喜欢上这样漂着。习惯了就会喜欢,这像是谁曾说过的话。我也曾质问过,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
到校之后,大家说着各自知道的消息,杂七杂八,有用的消息也就是实习的地点,大概在附近的乡村,稍远一点的也只是在隔壁市的穷乡下,时间分为三个月到半年不等,这些是和分类挂钩。
“什么支教,顶岗,不就是实习嘛,搞这么多分类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
楚森说,“哎哟!学校也真是的,虽然迟到旷课的学生会对再审受影响,但学校却没有考虑到我们要考研的学生阿。这个学期应该让大家好好准备考研的嘛!对不对……阿昊,你说对不对?”他扯着我胳膊,我呵呵干笑,不做回答。
上铺下铺,大家来回递了几个眼神,瞥向楚森的时候有不怀好意的鄙视,像看一朵奇怪的花。像我这种老是旷课但突发奇要考研的学生呢,我也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定位。
好提不提,楚森又说,“阿昊你不也是要考研的嘛!”“你妈,老子和你一起上的考研班,好像你刚知道似的。”我这时看他,竟然也觉着像一朵奇怪的花,可能视觉印象也是会传染的吧。
我和几个临时起意考研的人被大家打趣了几句,阿南说,“你们只是不知道毕业该干嘛所以才考研。”我想他说的是对的。楚森说了几句表示同意的话,但不否认考研的好处。
“哎哟,这个小畜生……你麻麻的敢和我站着着撸,搞老子不死你。”宝宝在打游戏,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把畜生两个字念得特别像楚森。我也不知道本人有没有听出来,楚森在镜子跟前拨弄了几下头发,就出门去了。
我看到他的屁股很翘,像个女人。
“畜生……楚森……”大家乐起来。
“你小点声音,人还没走远呢。”阿南起来捏了一把宝宝的乳房,笑声淹没了一切。
对一个人的讨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关于楚森我能够想起来的,是在大一的元旦。班级聚餐后,身为生活委员的他喝得醉醺醺,学委拉着他去前台付账,结果他喊叫着,“钱是我的!”学委感觉好不丢脸。
酒乱的是性,可哪一面才是真的呢。
分配那天,我们已经早早地卷好铺盖,只不过到了下午才得到班长的通知。接人的在到了学校门口等,谁手里的名单有自己的名字,就跟着这人走。
我们归桐县,属于先走的一批,其他人待命听令。
人不太多,找名字没花多少功夫。我和一个外系的胖女孩儿被分到安屯庄,强哥和另外一个女生被分到党屯庄。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想商量着看能不能给换到一起。
“你两个正好是同学噢?行行行……到了陌生地方,还是有个伴儿好。”接人的便是校长,个子不高、佝偻背、三尖脸,眉毛和短发却是有些像鲁迅的,脸上的胡茬显得脸白而干净。
校长说话带着方言,听明来意便同意了,想来以前肯定有过这样的先例,不必多费些复杂手续,不然不会这样痛快。两个女生也赞成,异性,又不认识,长得也并不帅,所以肯定是不方便的。
我抬头去看,另外一个女孩儿长得挺漂亮。
校长扯着两条外八腿,开着他的奇瑞QQ直接带我们到宿舍楼下。我两上去拿包裹行李,很简单,一个铺盖卷,一个洗脸盆。校长夸我们就是比女生利索。
在车上时舍友阿南打电话,他一个人被分到一所学校,大家也都坐着各自学校的车出发了。校长说的话我有点不大能听懂,强哥负责搭腔。
我和行李一起在后座上挤着,注意力都在外面的景色。路不是太远,但建筑却渐渐地有了差别。沿着二级路一直走,拐弯下一个长坡便进了安屯庄,我看到路周围有几家小饭店和小卖铺,中间有一个综合市场的牌子。
继续走,进了一个地下通道,再出来时眼前就成了大片的土地,甚至有人牵着奶牛在路上活动,变成完全的乡村样子了。
顺着路又走了不多远,学校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停下了。它的周围什么都没有,对面是一大片玉米苞子地。
校长递给强哥一大串钥匙,捏着其中的一把。铁锈的大门吱吱呀呀地开了,荒废的院子,前面是一排平房,分到左右,远处还有一排。最后的应该是操场,杂草丛生,竖着一根旗杆,没有国旗。
第一排靠左当中的屋子就是我两的宿舍。校长打开门,里面堆满了桌椅板凳,简直就是一间教室改装成的仓库,人都进不去。
校长说等明天学生来了把桌椅搬到教室,再让大妈打扫一下就可以住人了,大妈是学校雇的人专门给老师做饭的,明天会过来。
男生有个好处就是可以住学校,如果是女生的话,就不太安全,只能住在大妈家。校长这样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透露出可以省心一些的意思。
我隐约看到里面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合并在一起。
隔壁那间接近墙的屋子是看门大爷住的,晚上也在学校,能和我们作个伴,水龙头在大爷里屋,厕所在后面的操场。
这样的话,吃喝拉撒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挪开门口的桌子,我两挤了进来。忍不住拍照发了朋友圈,一会儿就收到十多条评价,其中不少一起实习的同学发出的惊叹,这样看来我们的环境算是最简陋的了。
我两扫了床上的灰,先把铺盖放好,剩下的只能等明天校长口中的大妈和学生。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校长要领我们去吃饭,开着车又到了刚才那条比较繁华的街,进了其中之一的饭店。
一张圆桌上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在学校门口分配时见到的那两个女生,其他的人看起来都是领导。我知道原来安屯庄和党屯庄属于一个中心校。我们校长姓张,是安屯庄小学的校长,其他的或是校长,或是这一片的负责人,头衔我记不清了。
眼前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就被倒满酒,有人问,“两个小伙子能喝吗?”我说,“随便。”后来我才知道,在酒场上,大家认为说随便的人都是能喝的。我这是犯了忌讳了,心里嘀咕,一看强哥,表现得还挺镇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面对领导,总觉着不喝不行,左一杯右一杯,大致说了些年轻人要为学校多做贡献之类的话,吃吃笑笑,酒确是真的喝完了。张校长好像不大能喝,把杯里的酒给我两分了分,喝完之后又每人添了一瓶啤酒,也全部喝完了。
战线拉得很长,中间免不了要上厕所。饭店的格局太小,没有这项服务,大家都是去对街贴着墙解决的,反正天已经黑了。我们假装没人能看见,尽管头顶上就是明晃晃的路灯。
校长最后开车送我们回学校。天很黑,院子里也没有灯。头是晕的,只听见一个人走过来和木头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是隔壁的大爷,只说门交给他来锁,让我两赶紧去休息。宿舍头顶的灯是昏黄的,很暗,比煤油灯好不了太多。我和强哥两个人脑袋一栽,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阳光刺亮了眼睛。我才看到,原来门前那块地上是有一枝向日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