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迎接新生命一样
满怀喜悦
迎接日益年老的亲人
人到中年
最幸福的不是名车豪房
而是还有一对能够吵得动架的父母。
遇见爸爸妈妈的所有日子里
如此幸运。
冬日难得的好天气,我却生了病,不得不搭上去医院的公交,公交里大多是老人和小孩。
坐在我前面的就是一位七旬老人,穿着简朴,头上戴着毡帽,毡帽外面套着棉服上的帽子。棉服挺新,袖口处漏出来的毛衣却已磨毛了边。可能是第一次来城里,他像个孩子一样,左顾右盼的看着窗外,惊奇的和坐在旁边的男子交流着。说是交流,其实是他自说自话,看到高楼,会用方言说一句“真高的楼哟”,看到公园,也会赞叹一番公园里人真多。他称呼坐他旁边的男子为“二子”,听得出来是他的二儿子。二子与老父亲的对话只有两个字,一个是“嗯”,另一个还是“嗯”。他目视前方,并不与父亲对视,身体前倾,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老父亲的自言自语中藏着他的窘迫和无助。
隔着过道,父子俩的旁边坐着一对母子,孩子咿咿呀呀的指着外面跟母亲说话,母亲亲昵的抱着孩子,轻轻的给孩子诉说着窗外的风景,时不时的亲一下孩子粉嫩的脸蛋。
母子的后面是一对小情侣,男生搂着女生的肩,一边说笑一边将窗外新奇的风景指给女生看,两人热烈的讨论着,时不时的发出笑声。
同样的风景,同样的场面,唯有老父亲的没见过世面给儿子丢了脸。
很多年之前,儿子还是幼儿,父亲还是青年,父亲曾耐心的将这个新世界说给好奇的儿子。时间流转,世界变了样,父亲老了,儿子却不愿意将这个新世界说给好奇的老父亲。似乎,生命走到终点,他们不应该没见过世面,不应该拥有和享受爱情,不应该再追求生命的美好,就应该暮色沉沉,喜怒不形于色。
记得朋友家的爷爷,80岁时爱上了同一个小区的老太太。家人却强烈反对,认为这是一桩丑事,爷爷在气愤和悲伤中不久于人世。
这个复杂的人世,也并不总是如此悲伤。大学时期,做志愿者去养老院时,院长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养老院一位独居了10年的92岁的老爷爷,看中了一位会跳民族舞、会包饺子的78岁的老奶奶,天天跟摘一枝红色的绣球,挂在老奶奶房间的门把手上。随花赠上的是一个用端正的簪花小楷写的卡片。这份复古文人式的感情终于感动了老奶奶,两人已经领证结婚,相伴余生。
公交到站,老父亲颤巍巍的下了车。坐在我身后的一对老姐妹互相感叹着人生没有意义,年轻时为儿孙奔波,走向暮年却不受儿孙待见。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希望自己能如同欣喜的迎接新生命的一样迎接日益老去的亲人,也希望他们能够历遍山河,依然感觉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