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真实事件艺术加工而成,为了您的阅读体验,请不要在意识中将文中的“我”与作者相等,且“我”的一些想法更有其荒谬之处。本文字数为4200字。文末有小福利【手动滑稽】
夏天将近未近的夜晚,空气有些闷热。我们开了空调,为安稳的睡眠做好准备。即便如此,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气温在重庆是不值一提的,至少与盛夏之时相比是这样。
等到屋内温度适宜之后,我们已进了被窝,被子半掩着身子。虽然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但我们都没有太多困意,便随意地说了些话。不过明天终究是要早起的,于是我关掉空调,想着眼睛一闭一睁就会迎来新的一天。
在我闭上眼睛之后,睡意并没有快速袭来。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身体里试探,但却并不着急将我带进梦乡。根据经验我知道,如果我越想抓住这股睡意,它就会越狡猾地躲开,仿佛用手指打捞鸡蛋清里的碎蛋壳一样,欲速则不达,因此我也没有着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睡觉之前就有了,也许是睡下一段时间后——空气中充斥着一阵噪音。即便它分贝不小,但起初它并不特别明显。这声音杂乱无章,听起来像是在搬运东西或是倾倒垃圾。它和每晚街上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混在一起,稍微有些吵人。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空气已经逐渐闷热起来。我非条件反射地擦去额头的汗,小灵猫的呼吸声在我耳边稍微沉重了一些,我知道他基本上睡着了。我开始有点感觉我的睡意在捉弄我,我的四肢分明已经无力了,身体也很舒服地瘫软着,但却仍然睡不着。
我开始注意起窗外的噪音来,因为我发觉我似乎因为它而有点失眠。那噪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搬运空塑料桶和钢条,偶尔还能听到搬运的人的叫喊。
仅仅只过了几秒钟,像是突然有个空饮水机桶被从3米高处用力扔在地上,原本舒适的困意如灵魂出窍般瞬间脱离我的身体,因为猝不及防而产生的肾上腺素化作一阵麻意在身体中扩散开来。我觉得很不舒服。这时,小灵猫粗重的呼吸声也被打断了。
这噪音若是毫无变化的话,我的意识倒还能将它当作背景噪音无视掉。但它确实会时不时发出巨大的声响,每一次都将我从梦境的边缘拽回来。每这样一次,我的胃里都被激起一圈圈涟漪,在碰到身体的边缘时迅速反弹,最后在体内不停地来回激荡,敲击着我逐渐脆弱的神经,久久不能散去。
这让我想到关于贝多芬交响乐的坊间趣闻。那时去听音乐会的上流贵族不见得懂得欣赏音乐,不少人只是花钱去提升自己表面上的品味再顺便打个瞌睡。因此贝多芬为了惩罚这些打瞌睡的贵族,创造出了一惊一乍的曲风,从此想听着他的音乐睡觉的人都心惊肉跳。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这噪音已经非常影响睡眠了。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3点26分,比我想象中的要早许多。这自然是好事,我以为夜晚只剩下两三个小时了。
但这噪音不断刷新着它的存在感,而且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我终于开始思考它的来源,虽然从头到尾这都不值得思考,但它已经让我生烦。我需要一个对象来放置我的烦躁,哪怕这个对象只是我编造的。噪音来源听起来就在楼下不远处,可能是隔壁的商场在搬运东西。即使是在搬运东西,从这噪音的持续时间来看,至少是有成百上千的空塑料桶和钢条等待搬运。就算这样,为什么不能在白天进行?有什么事必须在晚上进行的吗?今晚这一片的居民还怎么睡觉?
我想象自己趴在窗台上把我的抱怨对着那些搬东西的人大声叫出来,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是商场员工也并不是在搬东西,但那不重要。接着我轻易地把这个想法压抑住了,因为我压根儿没打算那么做。我在生活中一直被告知、同时也不断自我告知“要理智”,我也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而自豪。所以我不会去做那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况且那样我就和楼下的噪音一样,成为了别人睡梦时的噩梦。
但我还是来到了窗前,将窗户关上了一扇。噪音稍微小了点,但更多的噪音从另外一扇窗户挤了进来,所以我陆续关掉了卧室里所有窗户,并重新打开了空调。猫听到卧室里的动静开始不停地叫,持续了一分钟后见没有人理它便自己停下了。
回到床上躺好,我却仍然睡不着。我知道小灵猫也没有睡着,但我们都没有说话。趁噪音减小了些,我们都想赶紧睡着,而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此刻便体现出来。睡意蚕食着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它一口一口、一寸一寸地啃食着我,有时候还咬得生疼,应该是熬夜的后果逐渐显现。我的大脑却迷糊地清醒着,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和做梦时觉得自己的逻辑很完美很通顺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梦中的清醒在醒来后便会发现其荒谬,而我却是实实在在地清醒着,甚至你现在读到的描写都是当时斟酌出来的。
伴随这股清醒的思维,有一首歌在我脑海中开启单曲循环,是林肯公园演唱的Numb。我对这首歌没有特别的印象,此刻对它的歌词却记忆犹新。
I've become so numb
I can't feel you there
I've become so tired, so much more aware
I've becoming this
All I want to do
Is be more like me and be less like you
演唱者呐喊似的声线充斥着我的大脑,我无法遏制它。不过至少它比噪音好听了无数倍,而且它的歌词也让我感觉到一种力量。
半睡半醒间不知又过了多久,或许是4点半,我听到从噪音音源处传出卡车发动的声音。这声音的出现仿佛被困井底之人发现一根救命稻草,虽然没有多么结实粗壮,但是好歹让人在黑夜之中看到了希望。
果然,在发动机响起几分钟后,所有的塑料桶、钢条和搬运他们的人都离开了这个夜晚,仿佛他们从未造成过我们的失眠,窗外只剩下了原本大街上车来车往的沙沙声。但是这没有什么好庆幸的,因为我还能睡觉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品尝着磨难过去之后的希望,我竟产生出了幸福的感觉。这就像996的员工会为哪怕一天的假期而对老板感激不尽一样。但还未等我好好珍惜这片刻的宁静,窗外逐渐呼啸起的风声彻底击碎了我最后的梦想。
睡觉前我看过天气预报,快到早上的时候会下雨降温。窗外的风声不仅印证了这一点,还预示着这将会是场大雨。
风经过窗户缝发出可怕的声音,外边的树被吹得哗哗直响,还有似乎什么东西被吹落的声音。可惜这粗暴的自然降温我是体会不到了。下一秒,即使闭着眼我也知道,房间忽然亮了一下,沉闷的雷声以及雨声紧接着传来。
此刻我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命运给了当头一棒。在好不容易有睡着的希望时,我看见命运笑嘻嘻地告诉我:“你怀里的希望是假的。真的在我这儿,而你从来就不曾拥有它。”然后它大笑着头也不回地留我在原地无助又委屈。
所以我只能想,为什么这场雨不早点下呢?这样那群搬东西的人就不得不离开,或者是被淋成落汤鸡。我心怀恶意地想着,仿佛把我的不幸转嫁给他人就能获得安慰,而丝毫没考虑他们等雨停以后继续工作的可能性。或者说,打雷下雨刮风是大自然决定的,我没有丝毫能力去改变或谴责任何人;但人为的噪音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打雷一样吵,但是前者是可控的,所以这些半夜工作的人应该受到谴责。是了,这些人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吗?(因为他们连考虑自己的感受的余地都没有吧)
根本没有哪堵墙或哪扇窗户能够挡住这雷声。瓢泼大雨接着降临,和着狂风敲打着四面八方的窗户玻璃。这哪里是场大雨,这简直就是天在泼水。我仿佛听见命运笑得更猖狂了。猫又开始叫,我一时心想它会不会像孩子一样害怕打雷,但马上提醒自己想多了。
现在我担心的是,家里其他房间的窗户还没关,肯定会有很多雨飘进来。我犹豫着要不要去关窗,又不想起身吵到小灵猫。片刻之后,担心飘雨的情绪逐渐占据大脑,以至于不了结这个令人烦躁的执念我将毫无睡意。我想小灵猫也很可能睡不着,于是破罐子破摔地起身去了。
去这一趟比我想象的更花时间,因为猫不停围着我叫。起初我想让它安静,但终究明白只要我理会它,它就会一直朝我叫,直到它觉得没有人听得见它或者是叫了也毫无意义才会停下。我知道它饿了,我也饿了,但是我们都不能吃东西,我们必须按照平时的起居规律时间进食,这是社会告诉我的不容打破的规律。
这个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霞光。我有点自暴自弃,剩下的这点早晨睡与不睡也没有多大区别了,这早晨也不稀罕我去睡,况且我觉得自己压根儿就睡不着了。所以我干脆站在客厅窗前闷闷地看着暴雨拍打在玻璃上汇聚成河,但是风雨并没有因为我无声的抗议而减弱。我感到了无力,我最后的一点倔强也被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雨中,变得不值一提。我知道小灵猫还在等我回去,我有点为我的冲动而羞愧。
我的动静并不小,小灵猫确实被我吵到了。他很想说些什么,估计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却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这个不眠之夜的受害者吧。不过话说回来,这茅屋下,这夏雨中,谁又不是呢。
小灵猫烦躁地翻来覆去,动作用力到把床垫拍得发出咚咚声,以示对这个非常规夜晚的无力抗议。我后悔刚才的破罐破摔,因为那个决定影响到了我关心的人。
我继续保持着迷糊又清醒的状态,满脑子都是今天一定要和物业抱怨并让他们处理晚上的噪音,以及如何将失眠的情绪描写得引人共鸣并引出更深的含义。雷雨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直到我的闹钟响起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睡着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因为只睡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但是好歹睡着了,那本是我一整晚的执念。我有一丝释然和一丝欣慰,又因自己最后的自暴自弃而悄悄地感到羞愧。我能感觉命运还躲在一旁眯着眼看我,仿佛在嘲笑我不堪一击的尊严和倔强。
我起身来,给自己、小灵猫和猫送上了早餐。在递上早餐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丝迟疑,我问道:“能不能请病假啊……”小灵猫反问:“怎么请呢?”
我答不上来。
几乎一宿未睡,我俩看起来脸色都很不好,即使别人见到后会推测我们身体不舒服,但那却不能成为生病的直接证明。况且请病假实在是太麻烦了。
“好吧。”
像往常一样,还有5分钟我们就要出门上班了。我甚至能够想到,在锁上家门以后,将没有人会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过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因为那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睡得好是理所应当,而睡得不好,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是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发生的事。这类事是对稳定生活和工作的最大威胁,我所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力量控制住它。我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不让别人觉得我形象不佳。我会尽量不让缺觉影响我的工作效率,即使那会影响我的心情。这场意外的后果将会被降到最低,我只是每夜几十万、几百万失眠者中的一个,没有人会因为失眠而获得休假的特殊待遇。
我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把这些想法赶出去。理智的我明白,它们对于我今天的工作没有什么正面的好处。这份工作需要我去做,我很开心我在实现我对于社会的价值。就算一节没有充满电的电池,也应当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至于猫,它可以呆在家。它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它不用为失眠而难过,因为它再睡一觉补回来就行了。它毕竟不是人,但它依赖着人,人也依赖着它。它只用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也只用做好我的事。
我出门,然后把它锁上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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