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于是我来到了城市。

来到城市的时候，我饿极了，我看人们到一个屋子里去吃东西，然后又出来，于是我也学着这样做，但是吃完后屋子主人却不让我走，于是我知道，在城市里吃东西需要一种叫“钱”的东西。

因为我没有钱，所以屋子主人让我替他洗碗来还，我不知道洗碗要洗到什么时候，但是我感觉这倒没什么错，我不能不劳而获。

城市里的人很讨厌我的老狗，老板（屋子主人叫我叫他老板，这样叫了就给我减少洗碗的日期）虽然不讨厌我的老狗但是仍然叫我把老狗扣起来，我不肯，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非得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城市里其他人都这么做，我才必须这么做？

但是我的老狗又不和他们的狗一样。

有一天，我在街上突然看见一只天蓝色的小猫，我突然感到十分伤心，因为陌生人说的是真的，这只小猫果然很漂亮。

我伤心了好久，突然有一天，我的小猫在吃了鱼后，跳到我的肩上，舔了我一下，我想通了，我的小猫才不是普通的猫呢！

普通的猫不会舔我的，普通的猫是那只天蓝色的猫！

那天我很开心，洗的碗比平常多了许多，老板也很开心，因为老板娘生了小孩。

在城里的日子，说实话，很无聊，我有点想走了，我心里还记挂着我的鱼，我想已经失去了我的女孩，如果不好好珍惜的话，我的鱼也可能离我而去。

但是老板说，我还没有还够钱，于是我只好继续呆着。

城里的人很忙碌，一直围着钱转，小孩总是缠着成年人，女人总是缠着男人，我就看到老板给钱给了一个闪亮闪亮的女人，女人高兴地离开了，男人很会挣钱，但是挣钱的方式不一样，像店里的服务员大哥，很勤劳，但是我感觉他一年挣得钱都比不上那次老板给闪亮女人的钱。

我问服务员大哥，城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挣钱？

他热心地告诉我，因为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男人有钱就有自尊有面子，女人有钱就可以买漂亮的首饰、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总之就是说幸福就是钱买来的。

我说原来自尊和美丽都是可以用钱买来的呀，原来城里人挣钱是为了过上幸福的生活啊。

我突然有了疑惑，我问他为什么你挣钱的时候不高兴啊？

他告诉我，没有人喜欢干活的，就连老板也会对干活感到头疼的。

我想不通，为什么城里人喜欢为了幸福而去做让自己不幸福的事情呢？如果一开始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赚钱不就好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赚钱会死的，根本不会幸福。

我抗议道，说我住在海边，住在森林里就不需要赚钱，还能活着，而且比这里开心多了。

他不相信我能在海边和森林里生存，他说城市之外是不适合人类生存的。

我生气了，我说只是不适合城里人生存罢了，我不是城里人。

有一天，我的老狗被打了，被一个小孩用棍子敲在脊背上，老狗呜呜地向我奔了过来，我很愤怒，我拿起身边的棍子，也向那个孩子的脊背狠狠地敲了下去。

小孩疼得哇哇叫，我想这就够了，你打了我老狗一下，我也打你一下。

回去的路上，我想给的老狗弄一条大鱼吃，我是第一次来到卖鱼的地方，以往的鱼都是老板带回来给我的小猫和老狗吃的（老板喜欢我的小猫，他说她很漂亮，也喜欢我的老狗，说会给他看家）。

我看到被卖的鱼生活在澡盆里，我替他们感觉难受，因为水很脏。

我对卖鱼的老头说，虽然你的鱼于是用来吃的，但是你这么折磨他们是不应该的，应该让他们在干净的水里游泳。

老头一副不屑的样子，他问我看到一根管子在澡盆里冒气泡了吗？

我说看到了，我很好奇那是什么？

他告诉我只要有那个管子向水里充气，鱼就不会死，比起干净，鱼更喜欢空气。

我突然有点害怕，我问他如果没有那个管子呢？

他说当然会死。

我说我不相信你！

我拿了他的一条鱼要走，他要我付钱，我刚准备说说为什么要付钱，突然想到这跟吃饭要付钱是一个道理，所以我付了老板给我的钱，我担心不够，但是老头说够了。

老狗吃到鱼很开心，但是我的内心却惴惴不安，回到店里我问老板我的鱼会不会死，他十分确信地告诉我我的鱼不会死，顶多就是吐个和我头一样大的泡泡来表达他的愤怒。

我就放心了，我想我一旦不用洗碗了，就回去看看我的鱼。

我在城里还认识她，她每天都会迎接不同的男人，到她家里，有一次老板带着我一起去，所以我认识了她。

她很可伶，因为那些男人都不喜欢她，我说我可怜她。

她突然变得凶狠，但我告诉她我知道，那是装的，因为我的小猫经常这样对我，但她实际上是喜欢我。

她然后变得喜欢我了，大概是因为我说她和我的小猫很像。

我在城里呆的最多的地方除了老板的店就是她的家里了。

傍晚，她的家里就没人了，我都是傍晚去，因为她说白天她要睡觉，夜里要工作，她让我傍晚来。

她很孤独，我懂得，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很可怜她，所以我常常去看她。

她经常会抱着我哭，说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之类的话。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好任由她哭。

我想哭的话，也许会让人更健康。

但是后来我听老板说哭伤身体。

于是后来，她一哭，我就不许她哭。

有一天，她听我讲到了我的鱼，她说我的鱼早就死了。

我生气了，我不相信，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几天不换水的话，鱼就会死了。

我很惊恐地望着天空，想因为之前卖鱼的老头也这么说，但是老板又说不会死。

然后我又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当初我的女孩的表情。

她突然说，刚才是在骗我的，我的鱼其实一点事没有，只是会变得很脏。

我说，你不允许这么骗我，因为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她说，以后都不会骗我了。

她看着南方，说她好想去我的海边。

我说，我可以带你去我的海边，我可以捉鱼给你吃。

她很高兴，盯着我看。

我说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她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说你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突然低下了头，问我喜不喜欢她？

我刚想说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我的女孩。

她突然抬起头，变得很伤心，她说，我已经有了我的女孩了。

她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我的海边。

我说我去问问老板什么时候可以不用洗碗。

她说我的老板骗我，我洗的碗早就够了。

我很生气，我说我回去会找老板算账的。

但是那天回去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一直吵到了半夜，老板娘那种凌厉的嗓音让我一直无法入睡，她似乎提到了“钱”、“给别人”、“如果不”、“就死给你看”……

第二天早上，我在整理餐具的时候老板气冲冲地出去了。

我想只有等老板回来再问问了。

我一直等到了下午 ，碗洗完了，他也没回来。

我就去找她了。

但是我发现她死了。

我很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的头被打破了，我把她抱在怀里。

我终于明白她说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了。

我的小猫舔了我的眼角，老狗蹭着我的身体。

我真的很伤心，我想这座城市因为她死了而变得让我讨厌。

我要向老板道别，但是到了店门口，发现门口堵满了人。

一个小孩躲在他爸爸的背后，他爸爸看到我后就生气地走过来，问我为什么要打他孩子？

我记起来那个是我之前打过的小孩，我说他打了我老狗一下，所以我打了他一下。

他很生气，周围的人也很不友好。

我感觉这个气氛像极了当初村子里的人对我和我老狗的样子，突然有点害怕。

小孩对他爸爸说了几句话，他爸爸就和我说，问我我的老狗多少钱。

我很生气，我没想到城里人竟然认为钱除了可以买到自尊、美丽和幸福，还能买到我的老狗！

我说我的老狗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拿走。

他爸爸很生气。

老板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我看到他弯着腰向我走过来，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道伤痕，他劝我卖了我的狗吧，开个大价钱，钱由他来付。

我愤怒极了，我没想老板竟然也这样对我的老狗，我感觉被欺骗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与我的老狗为敌。

老狗不安地蹲在我的脚边，我搂了搂他，跟老板说我讨厌城市，我要走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还上我的饭钱。

老板的眼神有点局促不安。

但是我还是走了，我讨厌城市，我讨厌城市里的人，我讨厌钱……我也害怕他们看我老狗的眼神，我失去了我的女孩，我失去了她，我不能再失去我的老狗了。

我这样想着，带着我的小猫，我的老狗，还有我的伤心，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