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黑色,一望无际的山岭上密布着没有叶子的枯枝。深灰色的雪粒夹杂在呼啸的冷风中,地上的两具无头尸体渐渐被大地融为黑色。
“呼哧,呼哧…”
林教头的喘息越来越重,嘴里喷出的白气迅速逃开他的身体,他扛着铁枪,深红色的暗锈渗出丝丝血迹,那两个人的头颅倒挂在枪头之下,四只泛白的眼珠死盯着向东奔走的林冲。
“呼哧,呼哧…”
林教头额上冒了许多细汗,全藏在头顶皮帽子檐下,他举起拿着酒壶的左手,使劲蹭了蹭,汗珠顺着他的圆眼流了下去,带着隐隐血腥味,倏尔被寒风打散的无影无踪,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留在他的脸上。
林冲举起酒壶,绑在上面红布条仿佛有千斤。他将壶嘴对着喉咙左右摇晃,凛冽的凉风刺激着他的牙齿。他感觉没喝到酒,又觉得像是喝到了。他死死攥着酒壶,上面暗红色的带子将他的胳膊拖成一条直线。
他机械地走着,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色,张牙舞爪的树枝随北风摇摆着。林教头想起了刚才的声音:
“林冲!林冲!你没有酒了!你没有酒了!”
这声音旋绕在树林中,像冷风夹杂着人惨烈的哭嚎,这个声音像是陆谦,像是富安,像是高衙内,像是他十一岁时打死的野狗的哀嚎。
“林冲!你没有酒了!你一辈子都没有酒了!”
林教头停下身,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四面依旧是没有树叶的枯枝,只是雪更大了,被风卷着摩擦在他扛着的铁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没有酒了?我应该还有吧…”
林教头心想着,继续朝东方走,他扛着铁枪的左臂有些僵硬,他的手臂被坠着直直向下。
“林冲!林冲!你停下!你听到没!你没有酒了!”
这惨叫与风声依然肆虐,刺得林冲右耳生痛。
他停下身,长叹了一口气,眼珠无神的看向前面,远方依旧是无边的黑暗,参差的白色树枝像是死人伸出墓地的手指。
林冲用力抓住铁枪紧盯着那两人的脑袋上白色的眼珠,冷哼了一声:
“我的酒壶里还有酒,我还会找到新的酒,但你们不会了,因为我还活着!”
他说完,拿起酒葫芦,用牙死死咬住绑在上面的红布带,暗运一口气,使劲向后扯去,只听“撕拉”一声,暗红色的布带被扯得粉碎,一部分残骸无力的被林冲叼在嘴中,他的牙齿因为太用力而悄悄松动,几滴暗红色的血粘在同样暗红色布带上。
林冲呸了一声,将碎布吐在黑色冰冷的大地上,抓着光光的酒壶,扛着带有两颗人头的铁枪,投梁山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