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28日,逢阴雨。一早起来,看到纽约蓝蓝昨日因车祸离世的消息,大惊。过于震惊,以至于失语。
我比她年纪略大一些,最近一次相见之后的道别,在法拉盛热闹的街边。她一边往大开着的汽车后备箱里装东西,一边回头冲我笑,微眯着眼睛,说:“我还有事,你赶紧去吃饭!我们下次再约!”
那天,她穿一身黑色的带网眼花边,紧身的连衣裙。她喜欢穿剪裁很合身的衣服,因为利落不累赘,可款式偏偏又这里那里,镶着一点半点的花边。
有一回我说,烂漫的艺术气质,欠严肃。她就哈哈笑,说,那我给你来一张严肃的——当时她正在城中张罗一个画展,果然特意拍了一张很中规中矩的照片送来给我。那一天,她正好穿的是一身蓝色。
我一直很喜欢的,她的这张照片,此刻放在眼前,如一个梦,一个曾经蓝蓝的梦。
三月里下的总是送花雨,他们说。
藏红花先开了,洋水仙也开了。
我照例喝着每天的茶,看你走过你的街巷,
你的异想天开,你的明媚阳光,
你键盘上打翻又重装的五味瓶,
还有你头顶上,即将盛开的紫玉兰。
我没有想过要走向你。
如同藏红花不必走向洋水仙,
只各自开在同一片土地上,
同一个天空,妆点同一个五彩的春天。
四方心思随字里行间,恣意翻飞,
我们在其间有时聚,有时散,
聚散都是你风风火火,朗朗的声音。
反正春去了会来,花谢了会开,反正
年复一年,有的是更多心思和更好的事,
挥霍不尽的未来。可这个三月末,
我照例喝着每天的茶,却传来
突然尖锐的刹车声,我的视觉听觉
染上洗不清的尘埃。你的街巷雪崩一样,
摧毁你正走向盛放的身影,
定格你在世间流连的,第五十一个春天。
我们的四方世界里满是悲声。
眼泪深不见底。藏红花和洋水仙
都怔忡了,终将开满一树的紫玉兰,
也都无力再妆点。此前与此后,
三月末的总还是送花雨,我依然
照例喝着每天的茶。问题是此后,
我如何再次邂逅你,相见、道别,
在你风风火火,朗朗的声音里,抑或是——
只能剩下阴雨连绵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