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夏天拖着长长的燕尾,不愿离去。蝉鸣,在风中嬉戏;溪水,潺潺地呼吸。四个小男孩,盘坐在斑驳的树荫里,吹着口哨,哼着小呀么小儿郎,捏着小泥巴——那年夏天,迷醉、迷人。
亮胖子很胖,让微微沉陷的地面叫苦不已,一头短发,虎头虎脑,有时说话都不利索,像极了刚出狱的地头蛇;旁边的阿龙,人高马大,就是脾气太冲,一个不好就要上拳头,可惜的是视力太差,总是阴沟里翻船;最小的是四(死)猴子了,小聪明很多,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最边上的小子,因其父排行老三,在家也排行第三,在小伙伴里也排行第三,三少自幼聪慧,为此大家称其为三少,小伙伴也都愿意听他的意见。
蝉鸣渐噪,驱赶着风声、水声。三少不耐地扔下小泥巴,道“吵死了,我们去打乒乓球吧?”,“好呀好呀!”,死猴子连忙应和。亮胖子和阿龙随即扔掉小泥巴,拍拍屁股,回家拿球拍去了。
四人有说有笑,一路向学校走去。周末的校园里空无一人,连看门的老大爷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万年青在不甘寂寞的乱舞。此时的阳光突然变得很刺眼,似乎不愿让他们使用室外的球台,三少道:“去教室打吧”,于是四人来到了一年级的班级门口。仿佛是自家一样,阿龙熟练地伸手穿过门边的窗子打开了门,三少第一个走进去,也许是外面阳光太烈的缘故,顿觉冷飕飕的,光线一下暗了许多,也安静了不少。
教师很简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讲台和二十多张双人书桌,静静的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不少地方都被磨得凹凸不平,四周墙面上还残留着稀稀落落的暗绿色油漆,看着有点瘆人,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或许是为了壮胆,三少大喝一声:“来吧,开打”。阿龙和亮胖子立马搬了四张书桌摆在教室正中,其他的都被扔到了角落,于是教室里回荡起了,乒乓乒乓的交响曲。十一个球一组,轮流上场,轮到三少和瘦猴子歇场,时间有点久,三少就去黑板上写字去了,猴子也等得无趣,就在后面的黑板上瞎画。
粉笔在黑板上发出吱吱的叫声,窗外渐渐的寂静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光线也愈发暗淡了。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三少回头看了看小伙伴们,他们还在打球,“这是要下雨的节奏么!?”三少默默的想着,于是继续写字。又过了会,天更加暗了,只能听到粉笔摩擦的声音,三少开始感觉有点不妙,慢慢的回过头,这时候,瘦猴子也一起回头看,阿龙和亮胖子也停下来,略带惊恐与茫然地望着彼此,突然一声大叫“啊!”,四人拼命的往外跑,一直跑到教学楼外,一阵诡异的风吹过,教室门吱呀吱呀掩上了,只剩下四人在风中凌乱,即便是阳光也驱赶不走内心的惊恐不安。
突然记起了一件事,三少心有余悸的回忆道:“两年前,学校盖新教学楼的时候,挖土机突然怎么都挖不动,后来用铁锹去挖,挖了满满两箱骨头出来,当时还请了庙里的大师做法事,闹的很大。”而一年级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当时挖出骨头的地方,顿时四人感觉头皮发麻,赶紧往家里跑,至此,他们再也不敢单独去那个教室。
当晚,三少做了一个梦,梦中漆黑一片,万寂无声,三少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心,喊破喉咙竟也发不出点滴声音,这一刻的恐惧让人绝望,之后的很多个晚上都重复着同样的梦。
三少将梦告诉了他的母亲古氏,古氏是一个信奉鬼神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她每晚都会在后院大喊“三娃回家吧,快回家……”。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三少依然重复着这个梦,而古氏仍一如既往的坚持。三少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告诉古氏,“我没有做那个梦了”,至此古氏才肯罢休。也许是习惯了恐惧,渐渐地,三少在梦中能静静地聆听黑夜的低泣,或许习惯了黑暗,才能感受到心中的光明——正所谓“我身在黑暗,心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