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小山村,九十几户散农家,混账儿孙七八个,百家姓氏五六支,鸡鸣狗盗三四人,只挑杂闻趣事一两件。
村东朱家有两个儿子,朱大强和朱小强,收养一女儿叫小凤。日子过得紧巴巴,两个儿子均未上过学堂,女儿小凤就更别提了。
小凤从小就经常听村里的几个长舌妇说,长大后要给哥哥换亲。等到了十六七岁的年,村里的疯言疯语却没有停止,直到有一天小凤的离家出走。
在那个年代,家里儿子多、经济条件不好、长相不咋地、又没有一技之长的小伙子,换亲和转亲是常有的事。
不要问我什么是转亲,什么是换亲,这事儿本人也是废了好些时间才明白。小时候一直认为是一回事,只是叫法不同而已,后来才知道,原来差别不小。
关于转亲和换亲的故事,农村有很多,也闹出来不少笑话,还有很多遗留的悲剧。当然也有皆大欢喜的,实属凤毛麟角。这个话题略过不再谈,朋友清泉明月写过一篇这个题材的故事《换亲,一种痛苦的选择》。
小凤这一走,更是给村里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有说小凤狼心狗肺不懂感恩的;有说这孩子可怜,让老朱头两口的换亲给逼走的;但更多的还是说跟着别人跑了,也就是私奔了。
老朱头一气之下给女儿削了户,原因一栏填了死亡。这事让村里的老少爷们知道了,瞬间把矛头对准了老朱头,说他太狠,毕竟养了这些年,怎么也不能填死亡呀!
大儿子朱大强,好不容易娶了一门亲,又添了一个孙子,儿媳妇却跟公婆极合不来,几年下来几乎闹得互不上门。
二儿子朱小强经常外出打工。突然有一天,闭塞落后的小山村里出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米七的个子踩着十厘米的粗高跟鞋,咯噔咯噔的扭动着并不窈窕的腰肢,从村南路口一直走到了朱小强的家。
老朱头和朱老太婆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经常挂在嘴边炫耀。朱小强也一改往日的闷葫芦形象,跟老少爷们偶尔还开起了玩笑。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两年时间,一路高调走来的这个女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朱老二也在一夜之间变回了原来的闷葫芦。
从那以后,村子里多了一个闷葫芦游神。朱老二天天闷着头、踱着步,从村子到镇上,再从镇上回到村子,没人知道他一天会走几个来回。偶尔在村子的各个单位门口,也会发现他幽灵一样的身影,小孩子看见他不是吓哭,就是躲的远远的。
朱大强媳妇经常在家摔盆子砸碗,嫌丈夫没有出息,挣不来钱。后来年纪已经不算小的朱大强,跟着挖煤的大军去了山西煤矿。日子较之从前慢慢好过了起来,周老大身体却很快垮了,肺气肿、冠心病、肾衰竭相继来袭,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老朱头和朱老太年近80,白发人送完黑发人,本就拮据的生活更是没有了依靠。儿媳本就似仇家,孙子也不认爷爷奶奶,偶尔听说孙子回来了,老人来看看,都不让进门。
这时候,出走多年的女儿小凤,从几百里之外,领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认亲来了。朱家老两口喜极而泣,重新认回了这个女儿。这之后,小凤每年都会在农忙季节回来一两次,帮衬着干点地里的活计,看望一下两位老人。
虽然有了女儿的接济,日子多少好过一些,心里也多了一丝安慰。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并不富裕的小凤填补不了父母及二哥一家的穷窟窿,更是不能常伴左右。
深秋的雨一场接着一场,放眼望去一派萧瑟景象,山村西南边三、四里地之外有一小荒坡。荒坡脚下两间看山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朱老太婆看着土炕上形如枯槁、咳嗽不止的老朱头,心中若有所思,嘴里不停嘟嘟哝哝,也不知道念叨了些啥。
冷雨敲打着屋子门前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像是在断续诉说着什么。
真个是: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