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皆为滴水,你不必相还以涌泉。自始至终,我们仅以同学互称。——习酒镇赵半仙
宋门益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我的同学。与其说是同学,无非就是同学的同学。
在我还在广州享受着自由,享受着孤独,远方的女同学来做客,玩了几天后说去深圳找同学玩。其中就有宋门益。
在这之前也听说过宋门益的名字过一次,女同学也并非第一次来做客了,两次行程安排都是相同,先广州后深圳。
女同学离开广州的时候,我替她收拾行李,顺带安置了些礼品,让她带着去会见她的同学。
于是宋门益收到我的礼品,女同学后来代传了些感谢的话。
这样的小事我大约是忘记了。
数月之后突然收到一个电话,便是宋打来的。他在电话中询问一些广州的旅游的事情,问方不方便当下导游。那时我正闲暇无事,便同意了。
见面那天是傍晚,夜色渐浓的珠江边,我们各自握着电话说着自身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找对人之后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半仙”
“宋门益!半仙同学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谢谢!”我笑着说。
随后他递给我一个袋子,“拿着……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原本以为是让我帮忙拧着,提到手上后才听到后半句时已经晚了。
然后又尴尬的说了声谢谢。
宋门益个子不高,人长得几分秀气与斯文,穿着黑色的西装就来游玩。
头一天游玩的地方也不多,就在珠江边坐坐电车,爬爬广州塔而已。
第二天去了一个‘文化村’走走逛逛,吃了些特色小食物,一边吃一边侃。他并不擅言辞,一路都是我在主导着说,毕竟我是‘导游’。
侃的内容也不印象深刻,大致聊了些工作内容,我提问,他就回答,也就是说些电子流水线上无聊而枯燥的工作。
这并不影响我的心情,毕竟一路上还是吃东西的时间占多。
到了傍晚就结束了行程,由于隔天都要上班,便各自归家。
之后就是在网上偶尔聊聊。
女同学第三次来广州,我依旧是第一东道主。这次不同的是女同学和宋门益一起来我家吃饭,我做了我拿手的海鲜菜,尔后宋门益夸赞厨艺相当不错。
此后再没见过宋门益,只是偶尔网上寒喧两句,但和过往不太相同的是,不管是三八妇女节,五四青年节……端午中秋国庆节,适逢大大小小的但凡是节,宋门益都在网上发个小红包。——每次的落款都是‘同学节日快乐’。
这倒是符合风格,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么叫的,如果有何改变,无非就是在‘同学’前加上我的姓氏。
‘收授’红包多了之后,聊得自然频繁了些。无非也就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碎。
记得有次我去乡下游玩,而家中电话急需用钱,当时我手机又无法操作转账事宜,宋门益知道了后二话没说帮我把钱转了。虽然第二天我回到城里便把钱转回了他,但依旧相当感激。
过后有段时间失联了后,突然联系上时,宋门益说他做起了帮人代还信用卡收手续费的业务。
“多个渠道增加收入挺好的!”我说。
“下班后时间太无聊了,最近迷恋上了买彩票!”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没事,稳得住!”
“那就好!”
“我见你朋友圈最近在养花,我正好有两盆兰花,快递给你吧!”
即使我拒绝了他的提议,最后还是接到快递员的电话。
兰花收到的时候已经在快递箱中颠簸了几天,根部叶子都是枯黄的,浇过几次水之后严然又复活了,在青花瓷的花盆中长势喜人的。
宋门益偶尔过问花盛开了没有。
我说:“我也一直等着,好像没什么动静。”
只是整个兰花该盛开的季节,我的窗台还是静静的两盆巨大的‘韭菜叶子’,孤寂的候立在那里。
来年开春,宋门益送了我两个网络聊天号,说是为了我的工作需要,正巧我当时的确要用多两个工作号,就收下了。
后来才发现那种叫‘靓号’的东西是要花钱买的。
等我结束手头工作,要离开广州返回老家发展时,阳台上那两盆兰花依旧没出‘信子’。兰花便交由家人照料去了。
有天家里人打电话告诉我,阳台的花都焉了。我想想只是花而已,倒也没什么。
然尔宋门益出事了,他给我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完蛋了。
我连忙问他什么意思。
细问之下,原来之前他所说的买彩票居然是大陆禁止的那种搏彩。
虽然他含糊其辞没说具体金额,但他说,钱都是在外面债务公司或者信用卡上借的。
“那怎么办?”
“深圳的工作是保不住了……”
于是他换了个工作,说是朋友介绍去开货车,结果刚上班第二天就开车撞了人家的小轿车。不得已又换了份工作之后便所剩无几了。
其实他并未向我开口,但我还是主动给他转了点钱。
最后这份工作比较苦,也是送货卸货的。
我问他,“你那小身板顶得住不?”
他说,“后悔也晚了!”
我便再没说什么。
某天登录宋门益送我的聊天号,居然收到一条银行通知消息。说是信用卡恶意透支,逾期未还,限于某日期之前还款,否则将起诉立案。
起初我以为是诈骗,尔后才看清抬头有写宋门益的名字,我立马转告他。
他知道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管他呢!
“这不太好吧?”
“没事儿!”
“要不我帮你还了吧,你以前的银行卡号还能用的话,我把钱转过去!”
谁料他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还说所有的银行卡都冻结了。
我安慰他,“借钱你,你别担心,等你几时有就几时还!”
“同学,我目前的状况是不值得你解救的!不能坑害了你,我必须要自己去解决。即使用的时间长一点!”
“但这点钱也并不多啊……”
“这种情况就像马蜂窝……总之你别费心,我会处理!你帮助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我苦口婆心劝了他半天,他依旧不松口。
最后我只得泄气了,“好吧!”我说。
之后半年,我们的联系是比较零丁的。只是和我商议,往后的钱能不能存我卡上,他所有的卡冻结了,放其他人那里他不放心。他说他的人生只有存钱来让以后翻身了。
我问他,“妥当吗?你能安心吗?”
他发送了个憨笑的表情,“如果你我都信不过的话?你是唯一一个想搭救我的人!”
“我所做的并不多!”
“对我而言,已经够了!”
一年之后宋门益租了间仓库做起了承包送货,他每次都把货款转到我卡上,由我转给供货商。起初每次货款一万两万,后来就三万五万在涨,每月数回。
“也就你心宽!什么钱都往我卡上放!”
“放你那儿我从来都不怕!”
我笑了笑,也就随他。
半年之后,宋门益存在我卡里的钱,除去支出,已经小有可观。他说等攒够欠款,就一次性偿还完。
我结婚后孩子出生,宋门益恭喜我,并问我孩子有没有认干爹。我笑趣地转移了话题,因为我们家族从没有这习俗。
期间我生了场大病,宋门益跟我说,生病住院要是钱不够,存在我卡里的钱可以顺便使用。
我笑笑说,“不敢!”
他两三叮嘱我放心大胆的使用,我跟他讲我暂时用不上。
我跟他说,“你要早点走出来,我这边你余下多少钱我都不会挪用,要给钱存着当老婆本儿!”
“结婚生子是件太遥远的事情……”
宋门益说他想还完负债后就准备开个销售化工的公司,名字都想好了——“仙泽化工”。
“名字够土的!”
“我觉得相当好!”他说。
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没有深聊,我假装不知道他以此命名的含义,他也假装不知道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