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觉得过年时间如此仓促,初二回的姥姥家,初三中午就匆匆地赶回自己家了,原因是家这边已经约好了同学要一起在这短暂的七天假聚一聚。离别那天,我和妈妈去距离姥姥家门口有点距离的路口等回家的小班车,一再叮嘱姥姥不要出来送我们了,一转头,尾随着我们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半佝偻着腰,不顾自己穿着单薄就想出门能送送我们。“一大把年纪的人,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我心中大人一般巍峨的人如今渐渐在岁月的剥削下弓了腰,白了发,竟然一下子红了眼,我在嘴边小声嘟囔了一声。
车快来的时候,姥姥又忍不住问我,你能不能不走了,明天再走?妈妈赶忙给我解围,她有事,下次来早点。我该如何开口说我要去见同学,不能待在姥姥家了,是啊,我说不出口,我想任谁,面对这个眼前头发花白但是眼睛中满是深情的姥姥面前你都无法说出那样的理由,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
小时候在姥姥家待过一段时间,姥姥也格外疼爱我这个外送女,所以一直和姥姥关系很近,总觉得和姥姥在一起就是很安心,就像是一匹野马,回归到自己记忆中最熟悉的草原,任由东西南北,肆意奔驰的舒畅感。回想起和姥姥在一起的时间,最怀念的是小时候的美食。
烤野生蘑菇。
蘑菇是雨后自己从麦草地底下突突突的冒出来的野生蘑菇,原汁原味,那种蘑菇在我小时候已经比较少了,姥姥说在她年轻的时候雨后可以拿个兔儿条篮子摘一筐子的,现在的水泥地面估计再也不会生出可以吃的蘑菇了吧?姥姥大概只找到两三个,也并没有很大。我当时很关心这顿美味会如何做处理,所以一直把蘑菇拿在手中。那蘑菇的味道可真的很香,是那种野生蘑菇自带的醇香,蘑菇很嫩,稍微一动,菇伞就和菇把分离了,我拿给姥姥看,她连声说没事没事。回到家中,姥姥把蘑菇洗净之后,用炒菜勺子装置蘑菇,然后把勺子放进了炉膛里,我呢,一直在姥姥的旁边,盯着炉中的蘑菇。我听到了炉火噗噗地包裹着勺子,我看到蘑菇似乎在炉火的煎烤下有水汽渗出,蘑菇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我闻到了蘑菇特有的香味,野生蘑菇和一般蘑菇在香味上有着本质的区别,一直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烤了一小会儿,姥姥又拿出勺子,洒了点盐,翻腾一下,又放进去烤。最后,我果然消灭了大半蘑菇。现在想想,不知是因为小时候小孩都比较馋嘴,还是因为这个记忆让我觉得难忘有趣,总之那个蘑菇是我至今吃过最好吃最香的蘑菇。
炸油糕。
油糕是一种地方美食,估计现在很多地方都会有,是一种需要在油锅中炸熟,类似油饼但是里面会夹着糖和少许馍馍渣,一般做这个比较有技术含量,最主要的就是面的活法,讲究的是入锅不化但是面要软却不沾案板。小时候,一过年去姥姥家,就会缠着姥姥做油糕。那时候爷爷还健在,他和我开玩笑说油糕很费糖,要我自己去买糖,我一拍胸脯,我说我去,说着就开始穿大衣,爷爷问我的钱呢,我摇摇头,爷爷说这就不做了,没有钱也没有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好难过呀,姥姥说快别逗我们家洋洋了,然后自己穿衣服去好远处的商店买了糖。那时候妈妈给我说,做油糕时候娃娃不许在房子里面,那样油糕会做不成的,我问为什么,爷爷说这是讲究,后来在家妈妈给我做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那样的讲究,我才渐渐明白那时候大人们是担心孩子们太小在屋子里会撞到油锅,所以才让我们孩子们出去的。不过那时候我真的看到过爷爷他们用面捏一个小人坐在锅耳上,据说那是灶姥爷,主管做饭的,有他坐镇,炸的油糕才会好吃。从一开始到油糕结束往往需要几个小时,而我们小孩子,真正在意是那一份热闹,你说吃油糕,我最多吃三个就再也不会碰。在油糕做好之前附带还有一个好吃的——锅巴。这是在和面过程中产生的,油糕的面是烫面,需要在锅里活,每次都会有锅巴,面只有稍许盐,所以锅巴也就味道平淡无奇了,但是姥姥给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妹妹说吃焦巴巴可是要捡钱的,所以我们就争抢着吃了锅巴。尽管我和妹妹并没有因为吃焦粑粑所以拾到钱,但是小时候一起和妹妹抢着吃锅巴,然后一起期待着捡钱的快乐却一直在我心中珍藏。
最近不断有文章推送说一个母亲决定着家里的温度,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姥姥用她的温度温暖了妈妈,之后又是我。姥姥给我的温暖就像燃烧在心中不灭的火苗,一直旺腾腾的,噗噗地冒着火舌,每一个温暖的故事都会把我的心烤融,就像一块黄油在平底锅上吱吱融化。
新的一年了,希望我的姥姥一直身体健康,希望我的姥姥会一直书写她的故事,当然姥姥的美食也会一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