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我的一双儿女就整整十六岁了。
今天,谷雨。二零零一年的今天,农历三月二十四,晚春的风缓缓吹过田野,正扬花的小麦淡香在空气里弥散,小路上羊奶草的白花净如星辰。樱桃已经泛红,桃杏都已挂果,燕子正在翻飞……
我的二女儿程梦竹和儿子程长天,一起出生在小村的平房。
平常的日子。没有庆祝,我的心里仍装满欢喜。
那一段恰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我辞了光华学校的工作,新疆那边的学校还刚刚筹建,连年为母亲看病早使我无半点积蓄。除了外面的欠款外,那天我清楚地记得我口袋里还有三百四十元。
那一个月里,我买不起肉,我还得留下去新疆的路费。我的母亲只能去镇上买来包菜和蒜苔,一顿几根,切碎,给他的母亲做最平常的面条。两个小家伙全然不知,他们吃饱喝足,除了睡觉,就是睁着眼看着屋顶的气球来回弹腾。屋外的房檐下,新孵的小燕在窝边跃跃欲试,你扛扛我,我挤挤你。
那年天旱,麦熟得早。家里十二、三亩小麦,全靠人力。有人割,有人拉,有人打。不分日夜,再累也得顶住。当最后一块地麦子割完,最后一车装好拉出地块的时候,新疆那边来了电话,催促启程。我把麦子拉到场里,卸车都顾不上,匆匆扒拉几口饭,旧挎包里放两身换洗衣服,要出发了。
那天,我的两个儿女刚好四十天。我趴下去,亲了亲他俩圆圆的饱含奶香的小脸蛋,就出了门。爹送我到岭后那一排柿树下,我们说了几句话,我便离去。我在峰回路转的群山间走着,我的父亲一定久望,而我没有回头……
我在新疆打电话回家,电话里能听见梦竹的哭声,而长天要乖得多。那天三姐回去看他们,三姐告诉我,长天长得和我越来越像,一样的黑,一样的能吃。我听了几句,挂了电话。一分钟八毛的电话,看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我不能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