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健身推销者们,总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因为,几乎每天都接触,但生平,从未支持过他们一次。
我本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但他们的忙,我真的帮不上,怪就怪在他们每次都没选对时候,而他们站街的位置,也不对口。
我每次从三十一楼下来,需要横穿金融街,再走完华贸广场,还要路过会议中心,最后才到我的汽车站台。那个时候我真的身体非常疲惫,因为肚子一直饿着,而且会议中心那段路很黑暗。我肚子又空身体又累眼睛还不好使,耳朵里还要听着书本里的东西,脑子还在一刻不停地动着,真是为难我了。
你知道其实假洋鬼子一句知识也没听进去,都是自欺欺人的摆设,她更想就在那一刻打个快车滴滴回家,把耳塞摘下收进包包里,一上车,就摊在后排座位上,眼睛一闭双腿一趴,这就爽快地睡下。
岂料那些不识实务的推销者偏偏这个时候涌到我跟前,仿佛我是恶狗眼前的一块肥肉一般。不过我倒是可以体谅,他们眼睛也会看偏,因为在会议中心那块地段,确实光线很暗,他们一看走眼就会把瘦死的马肉看成肥壮的驴肉,只因我穿着白衬衣。
他们来了一个还不算,后面又紧跟着一个,也不管我是不是耳朵里塞着东西。一张宣传单往我眼前一刷,声音响到吓我一跳:“靓姐,健身吧!”“靓姐,瑜珈吧!”我只要是有一点点回应,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侧目的动作,他们也会认为是有机可乘,然后一边继续将海报摊在我胸前,一边热情地游说着:“我们现在搞活动,年卡打六折,地段又好,就在华贸二十楼,隔你办公的地方很近,你一下班就可以来我们这里。”
然后另一个又会敏捷地接过他的话茬:“靓姐,我看你很瘦,通过我们瑜珈锻炼后,一定更有曲线感,而且还能防治各种疾病。”
说得够详细,我在没有还嘴之功力的情况下,只能从鼻孔里挤出几声“嗯”字。我干脆不表态,加速步伐往前走,他们便紧跟在我身边,一个就在我的侧面,跟着我的脚步,一个和我对面,倒退着走。
他们如果继续跟着我长达十米的路线的话,我肯定会发脾气,因为很烦,他们影响了我一个人的宁静,他们给我的说书声制造了噪音,他们还游说着我毫无兴趣的东西,我想知道,他们有什么权利呢?
所以,我果断地拒绝了,不止一次,是无数次。但被我拒绝那么多次后,他们仍然坚忍不拔地站在原地,站在黑暗当中,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也猜不透对方心中的是非,却那样顽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游说着、推销着,仿佛城门边上站岗的士兵,看到远远走来一个形迹可疑之人,然后持枪上去,非要把人押解到守护站不扣押下证件立了字据保证便不会放任他自由离开一般。
所以如果我不勇敢地抗拒,斩钉截铁地宣称我是好人,是来投靠红军的,我就有可能被判定为形迹可疑之人,于是,以正义之名要我扣留下信用卡,签下一张一年的健身年卡,权当是屈打成招,稀里糊涂地签了一张卖身契。
那岂不冤死?
连忙自信挺身,大声抗议:“放我过去放我过去,我是你家店长的亲戚。”
他一听,我竟然是店长的亲戚,那也代表他们的价格并没有露底,所以若想以低价的噱头来笼络我心,那实在不是什么上乘之计。
再说,小女人虽然善良可欺,但也有自己坚定的立场,健身我肯定是不会去的,因为我需要首先果腹暖身。他们选在我下班又累又饿的紧急关头,却搬出要我去健身的馊主意,那我真要怀疑他们的动机,难道,是要置我于死地?
哇靠,你们哪里是为我好,你们这不仅是觊觎白狗的肥肉,你们这是要索我的命呀,赶紧瞪大眼睛扯大嗓门大声说“NONONONONO”,然后,小碎步一跃,跑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