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提到《情人》这本书,脑海中浮现的便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中这一经典的开头;而提到“情人”这个词,大多数人会联想到一种见不得光的身份、一类恨不得人人得尔诛之的形象、一种国产大陆剧中,出现次数仅次于婆媳斗争的题材,即正室与小三之战。
与杜拉斯的跨国恋不同,渡边淳一《情人》中的这位主人公来自于普通的日本大众;与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情人上位争霸赛也不同,渡边淳一笔下的情人是一个不想上位的情人,只想做情人的情人,在得知对方决意与妻子离婚而要与自己结婚后,毅然决然地落荒而逃。
和渡边淳一的其他书一样,《情人》这本书受到了正反两方面的评价,有的人认为应该让“小三们”都认真学习下,看看什么才是所谓的情人的自我修养;而有的人则评价说这是一本会教坏小孩子的书,它会颠覆婚姻观,会让大家成为不婚主义者。
或许,真正有价值的小说就是这样,总是会引起不同的观点,不同的争论会引发读者不断地思考: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道德的?道德和非道德是不是截然的对立?应该与不应该有没有明晰的界限?喜欢,一定要结婚吗?身在尘世中的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情人》中描写了三个好朋友的不同三种的爱情观:
主人公修子,是一个水晶公司的社长秘书,三十三岁,未婚,做了已婚的远野五年的情人,虽然深爱远野,却在得知其要和妻子离婚后,毅然决然地离他而去。
绘里,是电视制作人,与前夫离婚后,独自带着五岁的儿子生活,之后与一位摄影师谈恋爱,却因其不接受自己的孩子,最终这段关系而无疾而终。
真佐子,来自于传统家庭,一直向往着结婚,向往着家庭主妇的生活,最后如愿以偿地与一位四十岁、离异的、带着四岁女儿的牙医结了婚。
真佐子要结婚,是想要安稳的生活;绘里要离婚,是想要自由的生活;而修子要做情人,是想要随时自由、定期安稳的生活。男女感情之论,由于经历不同,每个人的见解会随之不同的;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经历了不同的事情后,对男女感情的看法也会随之改变。
因此,在这里我们不对三人的选择做道德上的评判,而是希冀从她们的经历中,能够找到一些有启发性的东西;从《情人》这本书中,我们要得出的也并非是单纯的对情人的道德评价,而是应学会:如何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如何处理两性关系,如何让爱情尽量保鲜,而不是让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
渡边淳一在书中举了一个另人特别印象深刻的比喻,他说:结婚,就像加入了一份保险,只要有了保险,上了年纪也好,生了急病也好,便会有人负责了,但是想退保,就不那么容易了。
把婚姻看成是一个保险,这种情况现在仍然不在少数。父母劝子女结婚的理由之一便是,结了婚就你不会孤单一人了,就会老有所伴。殊不知,婚姻这种保险并不稳固,退保虽然并非易事,但在现代社会也并没有那么难。而有的子女因为父母的逼迫,或者凭一时兴趣,心血来潮地加入了婚姻这种保险,有时反而要付出更大地代价。
有的人听从父母之言,真把结婚看成加入了稳固的保险,以为自此便高枕无忧,那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抱着这种态度结婚的人,一旦她的生活有了一定的保障,便会失去紧迫感,终日无所事事,成天围着丈夫、儿女转。在大街上,我们随处可见那些蓬头垢面、身材走样、拿着手机刷着八卦看着肥皂剧、一心扑在丈夫儿女身上的中年妇女。她们年轻未结婚时肯定也有自己的梦想,可是,一旦结了婚便以为找到了一张长期饭票,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也亲手完结了那些未完成的梦。
再者,结婚不是浪漫的幻想,是现实的生活。每天重复着繁琐的生活,丈夫也好,妻子也好,便会麻木起来,相互间就没有神秘感了。睡不醒的傻相,歇斯底里的蠢态,都将暴露给对方,夫妻便会成为纯粹的同居者。问题就在这里,当夫妻变成同居者时,男人就不是男人,女人就不是女人了。之前的激情甚至爱情也会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而这时,问题就出现了。
男人与女人间的问题,不是简单地责怪男人或女人,是双方的问题。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种情况?才能让自己的婚姻不至于有第三者插足?渡边淳一给出的解决之道体现在他笔下的修子身上。
修子不愿意结婚,一部分原因是不愿意失去自己的自由。她和远野在一起五年了,虽然远野多次讨要修子房子的钥匙,但直到最后分手她也没给他。书中经常描写的修子下班回家,便是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听听音乐,看看书,喝个小酒,这样一种完全放松的,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惬意状态。在修子看来,即使爱得再难解难分,各自还是应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男人女人之间就应该有这么一面不能捅破的隔墙,才能使两人之间的关系保持长久的新鲜感。她不想失去自己一个人时的清静,自己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这是最重要的。
并且,情侣双方要有各自的事业。情侣并不是整天厮守在一起才算幸福,两人如果没有共同的理想,各自没有独立的能力,很难保持自始至终保持着亲密关系。因此,当她生日时,远野给了一份100万的存折,并且说以后每月将再汇20万时,修子感到了深深的侮辱。她感到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表示着,远野给了她多少钱,她必须为远野做多少服务,那这种关系不要也罢。所以她拒绝了远野,甚至因拒绝而最终闹得不欢而散,她也没有后悔自己的拒绝。在修子看来,这涉及到她作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她有自己的事业,可以养活自己,与远野交往,也只是因为她爱他。
可是,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有多少人打着真爱的旗号,甘做别人的情人,而背地里却是觊觎那不劳而获的金钱?而又有多少对结了婚的夫妻,因为金钱闹得不可开交?丈夫指责妻子不挣钱只花钱;妻子指责丈夫挣得钱太少……两个人只有经济独立,只有各自都有挣钱的能力,才能在婚姻关系中势均力敌,才能使自己的爱情不至于沦为金钱的奴隶。
修子之所以一直做情人而不愿意结婚,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她认为,情人的地位虽然不稳定,但同时却代表着美丽的存在。在这种感情中,两人可以忘记日常琐碎杂事,相互体贴,相互慰藉。难得的见面,使双方都将自己的美德表现出来。每一个有意义的日子,两人都一起过,那样的时候便是珍贵、最幸福的。这种情人的爱情,不是一生一世,而是一时一刻的,这样才更能自由自在,更能展示自己的魅力。
因此,爱情保鲜的另一之道便是千万不要让婚姻变成一个照妖镜,而是尽量给对方最好的自己。夫妻是亲人,但更是情人,是在情人基础上的亲人,千万不要因为太熟悉,而以彼此是亲人为借口肆意妄为,从而暴露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尽力把婚姻营造成情人间的爱情吧,而不是亲人间的爱情。
在修子身上,我们看到了熟悉的中国现代女性的影子。在女性意识觉醒、女性地位大幅度提高、但仍不可避免的面临着被逼婚的窘境的现代中国社会,无数女性发出了同样的呐喊:“为什么女人以到二十五六岁非得嫁人不可?三十岁也好,四十岁也罢,又不碍人家什么事,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不好呢?”
无论是修子还是中国的女性,如果她们要结婚,只要来次大倾销,即降低要求,将自己贱卖出去,那是很容易的事。但是,与其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对方不负责任,对婚姻不负责,那还真的不如保持单身。
可是,如若真的可以找一个兴趣相投,三观相似,彼此可以相互扶持的人结为夫妻,而在生活当中两人既可以亲密无间,又有彼此独立,享有各自的自由,我想,如若这样的话,修子她们也是愿意结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