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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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短篇集】


00 仲春

仲春时候,静静的山河间,纵横十里,绿油油地一片,全是新生的绿茶。

温声软语里,皆是十七八岁的采茶女,婷婷袅袅的身形,乌黑如海藻般细腻的发,行走间,摇摇曳曳,步似幽莲。

远远望去,山茶相寄,人水相仪,真是一段好风光。

这其中,有一个女子与众不同。

“小红,今岁的新茶尤其好,你叫后堂的陈伯先炒一些,包好了,给梧桐镇的云公子家送去。再从地窖里开一坛去岁收下的桃花雨露,给客人们泡茶。”说话的少女也不过二八年华,柔顺细腻的墨发被扎成双丫鬓,一袭翠色软烟长裙,如同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衣袖间还沾着淡淡的茶香。

“姑娘,您忘了,云家的公子已经去了京都念书。”一旁的小丫头提醒道。

那说话的小姐方才想起了什么,愣愣地望着远处漫山遍野的山茶,望了良久,方才回过神儿来,只道:“那也送些去,给云老爷和姨娘。”

原来那说话的小姐是柳乡茶庄里的大小姐,学名杜鹃。杜鹃自小就没了母亲,有一个好吃懒做的混账哥哥。父亲如今已是六旬的人了,却还得为了茶庄日夜操持。

杜鹃早些年被许给了梧桐镇云举人家的大公子,那大公子,杜鹃自小就认识的——样貌清俊,知文达理,人品端正,连她父亲都时常夸他好。本来,依这一代的规矩,女儿十五便可以出嫁。杜鹃却挂念家中老父做生意艰难,多留了两年在家里帮父亲打理。

可没想到,去年春天,云家大公子不辞而别地去了京都求学,一去便是一年,杳无音讯。

傍晚收完茶回家,杜鹃望着远处烧得红成一片的天,常常会有一种焦心的惆怅。

她也没念过几天书,自然没法子说出来,只有时候,随山间收茶的妇人们一起唱道:“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02 盛夏

“支呀——”老宅的门开了,多雨的季节总能嗅着上面晕出的旧木芬香。

坐在院子里吧嗒算盘的杜鹃抬头看过去,来得是云家的人。

云家毕竟是书香,只一个平时人前招待的老仆亦比寻常老叟看着精神抖擞。

“麻伯。”杜鹃起身,示意一旁的丫鬟小红倒茶去。她便引来人去她父亲的帐房。

麻伯这次是带着几箱礼物来的,大大的红木箱子由下人抬进后院,上面还扎着艳目的红绸花儿。

小红从帐房递茶出来,银盆般的脸上映着两坨红晕,看见等在回廊下的杜鹃,不由地道:“姑娘,姑娘,我们就要嫁去了!”

杜鹃闻之,好看的杏眼里皆是意料中的惊喜,可却故意绷了脸,道:“怎的这般不害臊!还不快回去。”

小红低眉顺眼,唇角却依旧喜得上扬,略略欠身答了句“是”,便下去了。

杜鹃仍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等麻伯恭恭敬敬地出来了,却不见屋里的父亲唤她。

也不知道就这样昏昏沉沉站了多久,等到太阳垂西,沉沉地快落时,屋里方有声响。父亲用他略显苍老的声音唤道:“鹃儿,你进来罢。”

杜鹃方才回神,抖了抖站麻了的腿脚,慢悠悠地推门而入。

其实这一年多来,为了帮忙打理账务,杜鹃是经常在账房里做事的,可这样静静地站在账房里,望着对面父亲严肃的脸,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夕阳静静地洒在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上,素来坚毅的眼,此刻却掩不住流溢着的疲惫以及些许惆怅。他坐在那里,望着杜鹃姣若春桃的脸,皱巴巴的唇开合着,却呢喃不出话。

双手置于两膝,左手拇指上的金扳指不停地在青灰色长袍上小幅度摩擦着,有一米金色的阳光被扳指反射在房梁上,随着他的心一起,不住地颤着。

“父亲……”杜鹃不过是想唤出声来,借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可只唤了一半便哽住了,鼻尖涌上潮湿的酸意,只得猛不丁跪到地上,低着头,拼命压抑着泪意。

“要听话……要规矩的……要……”父亲见她跪下,起身欲扶,犹豫了一下,又踏踏实实地坐下了,口里不断念叨着几句训诫的话,眼眸里却已是泪汪汪的。“嫁了人……便莫要记挂着娘家了……”。

“父亲教诲的话……儿全记住了……”,杜鹃哽声答道。

明明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别离,可却在真正离开时,还是会泣不成声。

大婚那日,杜鹃被包在红盖头里,只隔着层红纱,依稀看得个高大清瘦的人影儿。他搀着她入礼堂,行得太快了,她道:“慢些吧,我跟不上。”

他果真慢了,却小声道,“都什么年代,还兴这套繁文缛节。我只想快些完事罢了。”

她似懂非懂,只觉得这郎君奇怪。成婚是人生一大事,自是应该隆重些,怎就成了那繁文缛节?

02 清秋

“母亲,这是时兴的花样子,我让小红从苏州的亲戚那儿学来的,那日从家里库房寻出几匹旧时传下来的极好的海棠红绸子,便扯了来,给二妹妹做一身衣裳。“午后,杜鹃在云府后院的亭子里煮茶给云夫人吃。

云夫人是云家老爷的续弦。当年,云家大公子云焕昌的母亲病故,云老爷硬是把一个侍妾扶了正,在这梧桐镇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这位生得面容娇艳的云夫人极有手段,如今竟把这云府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此正是极好,想不到这光阴竟这般搔人,明年二姑娘也要出阁了。”说着,云夫人放下了手里捧着的茶,她虽出自寒门,现在却保养的极好,四十多岁的手却仍旧白皙纤嫩,倒像刚刚三十的。

“是啊。”此时乃是盛夏,院子里有许多知了嘤嘤,杜鹃自怀中取出一只绣着鸳鸯的青绿色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浅汗,一边继续摆弄茶具,一边道:“焕昌去巴黎已经三年了。”

云夫人闻言,素眉轻皱,忙安劝道:“快了,快了,说是去四年的,想必明年咱们府上就能抱个胖孙子了。”

杜鹃闻言一笑,“我倒是不求什么,只盼着他快回来,一起守着父亲母亲,大家团聚着才好。如今世道都乱,在哪儿也总不比家里好的。”

云夫人知道她的意思,望着她摇摇头,叹道:“你啊,性格脾气、模样家世,样样都好,可就是太傻了。”

“傻什么,我嫁到这里来,公公婆婆都是紧着疼的,相公又是个有大志向的好儿郎,多少人羡慕不得的。”杜鹃答道。

尽管,她嫁来不过三天,郎君便要到外国求学,她虽是个不懂读书的女儿家,心上却也明白男人成大事者,必要多读书广交友。虽然这么多年独守空闺,可她甘之如饴。

正当这时,麻叔从外面回来,虽佝偻着背,可步伐却比平时轻快矫健些,老气横秋的脸上沾了久违的喜色。走到云夫人面前,果真是来报喜的。他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笺,“夫人,少爷来信了。”

云夫人也大喜,挑眉笑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杜鹃,“喏,这倒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又示意麻叔:“反正老爷也不在家,你便拆了念来于我们二人听吧。”

杜鹃望着麻叔一双枯痩如朽木的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这包得极仔细的牛皮纸,内里还有一张小信封,取出来的,是张巴掌大小的纸片。麻叔把它捧在手上,捧远了,眯着老花眼看了一阵,缓缓道:“儿将归,亲莫念。”

信上只寥寥六个字,却够院子里的人们差点儿喜极而泣。

杜鹃伸手为云夫人倒茶,口里直喃喃着,“这茶极好的。”隔了一会儿又张罗麻叔也坐下吃茶,一切言行皆如平常。可心里却在不断描摹着郎君的眉,郎君的眼,郎君说话时带着淡淡不屑的样子。那种欢喜是打心底里溢上来的,一时之间,竟无法形述。

夜里回了房里,从柜子里取出这些年为郎君攒的衣裳,借着昏暗的小烛光,熨了一遍又一遍。

当初那般思念,可真见着人了,却又无话可说。

因为云老爷去外地谈生意,便是云夫人带着杜鹃去接的云焕昌。那天刚好是阴天,雾腾腾的,远远望去,众人中有个高大清瘦的男人朝她们走来。那人一身西式打扮,发蜡抹得服帖的中分短发,墨蓝色西装,鼻间还架了一副金丝框眼镜,显得文气又贵气。

杜鹃终于盼到了,却低着脑袋望住自己脚上那一双去年做的旧式青花小绣鞋。听得到那人与云夫人寒暄的声音,犹豫着羞答答地轻轻一瞥,入目的便是一双擦得极好极亮的黑色漆皮鞋。

“好久不见。”他冲她微微一笑,精致的眼镜框遮去了眼底的颜色,一时之间,杜鹃看不清他的心。

“好久不见了。”她亦答。

千言万语只在心中涌,此刻面对只是轻描淡写一句问候。

他便随母亲转身走了,也不叫上她。他们一同上了租来的汽车,云夫人在远处朝她招手,她才从刚刚的愣怔里回过神来。

“怎的这样心不在焉,都忘记上车,一会儿我们都走了,看你怎样回去。”云夫人见车里气氛尴尬,便打趣儿,又转头跟旁边的云焕昌道:“焕昌,你是不知道你这媳妇有多孝顺的。你和老爷都不在的时候,家里可是全靠她张罗了。”

杜鹃坐在云夫人另一边,感受到对面有云焕昌望着自己的目光,低头扯着旗袍的一角,不好意思抬头,羞答答地道:“照顾父母姊妹,本是应该的,杜鹃不敢居功。”

车里云夫人又与云焕昌唠些家常。

杜鹃只静静朝窗外望去,她很少坐过汽车的,自然是第一次这样向窗外望——车子穿过闹市,熙熙攘攘的众人,听不太清声音,只看得见芸芸众生行色匆匆的影子从眼前刷刷而过。在杜鹃看来,可能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瞥,不带任何情绪的,可那每一个灵魂里都揣着各自风生水起的一辈子。

别人的日子听来都是故事,自己的日子却是真真切切的。

那一夜,其实与别的夜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正是月中,一轮明月皎洁于天。云老爷从外地回来了,家里点上过节才用的大红蜡烛,云夫人摆了一大桌子酒菜,这么多年来,人终于聚齐,热闹极了。

席间,云二小姐一直在央求云夫人,求她把家里一只八宝芙蓉瓶给她做嫁妆,云老爷驽着嘴怪她多事,云夫人耐不住她好言好语地求着,便答应了。

二小姐为人极豪爽,见夫人答应,大喜,站起来端起一杯酒便是祝父母亲福寿安康。一杯酒才喝完,便又满上,说祝大哥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杜鹃闻言正欲起身回敬,却见身旁的云焕昌皱了皱眉,未起身,只举起酒杯,一口饮下一杯酒。杜鹃顿觉尴尬,只得仿着郎君的样子,也不起身,只远远地隔空敬酒。心里却闷闷的。

夜浓了,残云忽遮着半边月。杜鹃在屋里等着,郎君迟迟不归。想着还有些琐事要找云夫人说,便散步至云夫人的屋子。

谁知,云夫人那儿竟有很大动静。

杜鹃才迈上院门口的台阶,便听见里面有极大的杯碗破碎声音。接着是云老爷暴怒的一声骂,“孽障!”

杜鹃吓得一哆嗦,险些从台阶上摔下来。

又听里面云夫人劝道:“儿子也大了,在外面沾花惹草也是再所难免,只要不伤着家里夫人的心,你爱怎么折腾,为娘都替你作主。”

“我不是沾花惹草,秦杜鹃非我良配,若不是当年父亲以学业相逼,我也不会答应娶她。如今我在巴黎已经有了爱人,我俩情投意合。若我这一生注定要辜负一人,那便让我做一个混人吧!”说话的是云焕昌。

杜鹃愣在原地,字字句句听在心里,却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那注定是个不眠夜,杜鹃在云夫人门外听了一会儿便回去了。从红木衣柜里取出旧时给云焕昌攒下的衣裳,叫小红去烧了水,握着大大的熨斗一件一件地熨。

云焕昌从外面回来,百天抹得精致的中分短发,此时极凌乱。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绣着鸳鸯的青绿色帕子在他脸上轻轻地拭了拭,抬头望着他那张清俊的脸,怎么也恨不起来,轻声道:“这一路辛苦了。”

他瞥开眼不看她,她在他的瞳仁里望不见自己的影子。

“怎么找出这些衣裳?”他脱掉身上的深蓝色西服,看见对面桌子上摆着许多叠放的整齐的衣裳。

“就要立秋了,想着今年你回来了,便把柜子理了理。”她道,说着便走过去把衣服落好了放进柜子里。

“不必了。我这次带了许多西服回来,这些小事,交给下人们便好,不必你劳心。”

她忙着收衣裳,只答了句:“哦。”等到收拾好了,再转身时,他已经和衣睡下了。

“你……困了吗?”她走到床边,试探地问,许久不见他答复。“那我便熄了灯。”她见他状似已经熟睡了,便也和衣躺在床上。

对面雕花木窗上糊的是银红色的软烟罗,月光洒进来,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如冬日梅花才有的样子,悠悠地教人觉着心里难受。

杜鹃望着那隐隐约约的明月光,一夜无眠。

03 银冬

转眼间,秋去冬来。今岁冬天极冷,清晨显得格外冷清。

去云府的路上,一路行着,皆无人,直到路尽头的十字路口,方见一家小小的云吞摊子冒着腾腾的热气。

杜鹃披着一件灰鼠大袄,露在外面的手却仍旧冻得粉红,像过节时家里摆的石榴。

来到云吞摊子前,见煮着一锅汤的灶台上腻着一层油,杜鹃迟疑了片刻,才走到里面坐下,道:“老板,来一份汤包,一杯茶。”

老板许是刚开摊不久,杜鹃是他今日第一位客人,被照顾得格外热情。

不一会儿,便有一笼小汤包摆在眼前。杜鹃吃了一口茶,觉是涩的,搁到了一边。

早点摊子上又陆陆续续多了几个客人。杜鹃慢慢嚼着热乎乎的包子,听对面坐下的两个婆子闲聊了起来。

却没想到,其中一个婆子与对面的人闲聊道:“林中瑞家的,你可曾听说咱梧桐镇云举人家大公子的事了么?”

对面那个“林中瑞家的”望着婆子笑笑,“怎能不知道,我家表姊的郎君便是给他家送蔬菜的,常听她说起这些富贵人家的闲话。这云举人家在咱梧桐镇也算得是名门,如今虽不比旧时光景,却怎么着也是有讲究的人家,谁知竟出了这等事。”

对面的婆子一听便来了兴致,连手里的汤匙都搁下,忙着问:“什么事,我听人家说云家公子背着夫人在外面另寻妻妾,可是真的了?”

“林中瑞家的”故弄玄虚地喝了一口粗茶,吊足了对面婆子的胃口,才道:“若真是又寻了一家姑娘,便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娶一房。这男人们哪个不是嚼着碗里还问锅里的?可怪就怪在,三年前,这云大公子刚刚成亲便跑到洋人那里去读书了,这一走便是三年的。如今才刚回来,便要与发妻离婚。”

“离婚是个什么意思?”对面的婆子还是听不明白。

“离婚就是洋人的休妻,这云家大公子在外面洋墨水喝的多了,花样也多,只是可怜那少夫人独守空房三年,如今竟落得个扫地出门。”

“休妻?”那婆子听得激动,手拍上了桌子,“这云家好歹世代书香,怎竟能做出这等混事!”

“可不是么?混的还在后头呢。”那“林中瑞家的”继续道,“无凭无故的休妻,云老爷与云夫人自是不能答应的,可这云公子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那少夫人签字画押,等少夫人卷铺盖走了,云家二老才知道小夫妻已然离婚了。”

“这……那少夫人莫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对面的婆子一时倒难以消化这故事,“一个二十多被人家不要了的破鞋,以后日子要怎么个过法?”

“还能怎么过,到底还是个富家小姐的,再怎的也好过你这婆娘!”,“林中瑞家的”打趣道。

对面婆子闻言也呵呵笑道,“我倒觉着,那些富人过得还不如我这婆娘好,至少我家那个穷老实,再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不要我。”

“林中瑞家的”撇撇嘴,“咦,你不过是仗着他那营生是你舅舅给寻的,底气粗些罢了。”

婆子的眼珠子转转,扬了扬脖子,“那又如何了,这男人呐,就该被拿住……”

杜鹃坐在早点铺子上安安静静吃完了一笼屉汤包,街道上很快热闹起来了。已是年关将近,虽然天冷,但生意人们仍顶着寒忙着挣钱过年。

吃完早点,又回到了曾住过三年的云宅。如今杜鹃已不是少夫人,来这里,不过云老爷病重。云焕昌还在京都做事,家里没人照应,念着旧日的情分,她每日清早来这里帮帮忙也是好的。

这些年外面一直打仗,物价涨了又涨,少夫人也走了,云家的仆役辞了大半。从后门进去,竟连个开门的都没有。

循着细碎的石子路,几株红梅开得分外憔悴,杜鹃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旧日住过的庭院里。

那屋子与从前并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是银红色的窗纱,推开门进去,还残存一股淡淡的檀香,那是杜鹃最喜欢的。

“你每日都来么?”

忽然有声音闯入,杜鹃惊得回头一看,站在院子里的,竟是久违的云焕昌。

“我来看望老爷和夫人。”她道,刻意把头昂地很高,却恰巧瞥见他胸前一枚银色胸针。

那胸针的样子她是见过的,报纸上有位京都的小姐常常发表些风月文章,有次刊了她的照片,她便是别着这样一枚胸针,想来与云焕昌的应该是一对。

“杜鹃,谢谢你。”他冲她微微一笑,带着歉意,没了当年那股傲慢劲,“我……对不起你。”他又道,眼眸里带着几分认真的意思。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她说,语调不带一丝感情,“如今是民国了,婚嫁应是自由的。”

“可我……”他目光里有迟疑,“上次走得匆忙,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负责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似要在上面写什么东西。

“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照顾好爸妈。”

她说完便走了,走得比从前的他还要决绝些。一双黑色高跟小皮鞋,最时髦的样子,走起来就有“哒哒哒”的声响。

一直走到再也不可能被他追上来的地方,她才停住。墙角不知是谁家的红梅长出来了,夺目的很。她望着望着,扑哧地笑了,被冻干的泪水绷在脸上,笑起来时扯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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