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派均匀而透亮的蓝色,偶有云朵悬挂。微风不兴,晴光和煦,空气就如刚挤下的奶汁那么新鲜。鸟雀鸣声悠扬,鸽子在阁楼的檐下咕咕叫个不停,猫咪温顺地朝我走来,不声响地轻轻磨蹭着。水光潋滟,水草看去似在瑟瑟颤动。远处城堡与倒影合一的尽头是日渐缤纷的植被的秋色。
......
这一切,像极了屠格涅夫笔下《乡村》中描绘的场景,恍然间想起,我置身于伏尔加庄园。走进宏大而充满幻想的一座建筑,惊叹于华丽的同时,嗅觉灵敏的发现空气淡淡的像松焦油的气息,又有点像水果味,散发出浓厚然而悦人的气息。这座在一战中消逝的为纪念罗曼诺夫王朝执政300年而诞生的,惊艳一时的博览会展厅在百年后原样复制。我以为仅仅会填满我辘辘饥肠的金环西餐厅,却带我走进了俄罗斯一年四季的风物和让人迷醉的景致。
第一道:春之复生红菜汤
俄罗斯地域辽阔,每个地区都有独特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自然条件等,这也造成俄罗斯各地饮食文化的差异。然而红菜汤却承载着俄罗斯人共同的乡愁。在俄罗斯,蔬菜水果作物不适于生长,价格相对昂贵。反而土豆、圆白菜、红菜、胡萝卜等相对便宜。而牛肉、猪肉、鱼肉也符合俄罗斯人的饮食习惯倍受人们的青睐。国内的红菜汤往往吃不到红菜头,味道也用番茄酱调制作,但是在伏尔加庄园,我却品尝到只有在俄罗斯才能喝到的地道的红菜汤。
红菜汤以红菜为汤底,要用清水加入牛肉或者牛腩熬煮。牛肉或牛腩煮烂放入红菜、圆白菜、洋葱、胡萝卜、盐、糖、胡椒粉和一点点的柠檬汁。俄罗斯人喜欢在红菜汤碗里放入奶油,使之味道更佳醇美。红菜汤颜色诱人,味道醇厚,家常又美味。
由于俄罗斯气候寒冷,人们需要补充较多的热量,俄式菜一般用油比较多,而且口味浓厚,往往酸、甜、咸、辣俱全。俄式汤品用料丰富,俄国人享用汤品为“吃(естъ)”汤,而不是“喝(пить)”汤。一口红菜汤,牛肉、甜菜、土豆、胡萝卜、洋葱等纷纷在口中张扬着潜藏待发的生命力。红菜汤缓缓在体内流淌,仿佛把在寒冷中沉睡的人温柔的唤醒。如春风一般和煦,如春雨一般滋养。那是一种春日的温暖,冬日寒冷被驱散:金黄的阳光透过渐渐萌发的树叶洒落满地,微微昂起头,目光从桉树枝杈往上延伸,春日柔和的天空顿时让呼吸的频率舒缓下来,叶赛宁的激情诗句、蒲宁的隽永文字突然就袭上心头,俄罗斯的憨厚和率真与春日相辅相成。
一口汤,寒冷与饥饿被瞬间安抚,春来了。
第二道:夏之茂盛鲱鱼、烤肉
丰富的森林、湖泊、江河、大自然赐予了俄罗斯人众多的美味佳肴,数不尽的山珍海味。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被寒冷和黑暗侵袭,夏天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是短暂的美好。在这个万物勃发的季节,烹饪终于可以摆脱蒸煮、泡制和腌制,而呈现食材最本真的元气。
甜菜丝鲱鱼沙拉 ,因甜菜丝貌似皮草,俄语名为穿皮草的鲱鱼。这是道传统地道的俄罗斯沙拉,是节日宴会上必不可少的菜式,也是最受俄罗斯人喜爱的菜式之一,鲱鱼与蔬菜交织,鲜甜中呈现着鱼肉的跳跃。俄式烤肉最初是指炭火烤的羊肉串,肉串通常会用盐、辣椒、醋等调制而成的卤汁腌制,后泛指各种炭火烧烤。除了肉串,整扇的羊排、猪排也让人食指大动。 如今,烤肉不仅仅是烤制的肉食,也成为俄罗斯人的一种休闲活动。
在夏季,俄罗斯人常会在周末或假期驱车去自己的乡间别墅休息。十七世纪,沙皇赏赐土地供贵族们休闲使用,别墅开始流行。到了俄罗斯私有化时期,每家分的一块土地,很多人家都在自己分得的土地上盖房子,种上鲜花果蔬,尽情享受田园生活。在俄罗斯,乡间别墅如同“避暑山庄”,每一个俄罗斯人都有一些关于乡间别墅的故事,甜或苦,明亮或昏暗,总是发生在夏季。这些食物与夏季的情趣相辉映,在唇齿间散发着夏天的轻松与恬静。
第三道:秋之丰收俄式面包
面包是俄罗斯人最主要的食物之一,撑起了俄罗斯主食的半壁江山,也被列入俄式食物“三剑客”之一。按照俄罗斯传统礼节,迎接客人奉上面包与盐欢迎客人,是俄罗斯最高的礼节。小到家庭大到外国首脑来访,作为主人总会端着盐和新出炉的面包给予最真挚的迎礼。
用手指慢慢撕扯面包,舌尖咀嚼之时,淀粉产生了不同凡响的变化。在伏尔加庄园,烘焙面包的面粉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俄罗斯中部土壤肥沃的原生态高寒黑土之上秋季金色的麦田“天然的谷仓”阿尔泰山脉原生态小麦,经简单打磨去掉麦麸后碾磨而成,颜色微黄,粉质细腻,一年一季的生长周期使它的营养成分更加丰富,筋度强,韧性大,烘焙成的面包松软劲道,回味香醇。
想象着,白桦树、橡树等树木被染成金色、红色,在秋风中摇摆,走在城市公园的小路上,踩着厚厚一层落叶,沙沙作响。脑海中,是俄罗斯著名诗人普希金描写俄罗斯的金秋:“……我喜欢你那道别的美丽,我爱大自然豪华的凋零,森林换上红色和金色的外衣……”
初秋的伏尔加庄园,一如俄罗斯,层林尽染、色彩缤纷,没有尘土飞扬,天空是如此的湛蓝,湖水是如此的清澈,树叶逐渐变得金黄。举目望去,皆是风景,随手一拍都是美图,大自然是最好的画师,调出了一幅幅属于伏尔加庄园的明媚清晰的画卷。
第四道:冬之凛冽伏特加
伏特加是斯拉夫语中的变化字,来源是斯拉夫语,意思是“水”。伏特加没有任何添加,因此没有任何杂质和杂味,而成为各大调味鸡尾酒的鼻祖和必用酒。 伏特加口感纯净,清冽、口辣。在俄罗斯人不喝酒不是男子汉,男人们则说,不让喝伏特加不如让我去死。
伏特加,是抵抗冬日凛冽的勇气和耐力,与财富无关。伏特加决定着俄罗斯人的幸福、悲伤与惆怅,甚至关乎着俄罗斯的兴衰存亡。这不是空穴来风,俄罗斯一段段历史告诉我们伏特加简直成为了孕育俄罗斯民主精神的万能之神。
俄罗斯的冬季,大败过所有的入侵者,被誉为“冰霜将军”。1812年的拿破仑入侵和1941年的希特勒入侵均终结于俄罗斯的严冬寒冷。屠格涅夫在一封信中绝望地写道:“冬季的暴风雪一早就在我的窗前呼啸、哀嚎,在莫斯科阴暗的街道上嘶吼着。窗外的树枝彷如地狱里罪人挥动的手臂,钟声在严寒的肆虐中哀伤地鸣响着……”
有了伏特加,俄罗斯人才有了在冬日中天堂与地狱之间摇摆生活。高尔基在自传中也曾写到他在伏尔加河畔度过的童年,人们为高兴而喝酒,人们也为悲伤而喝酒。伏特加不仅时时刻刻的伴随着俄罗斯人,同时也融入俄罗斯人的灵魂。
四道浓缩的餐饮,一道道品味下来,在四季间感受这个民族的简单、大气、幽默、淳朴、自然。放眼初秋的伏尔加庄园,又仿佛一眼看尽俄罗斯的春夏秋冬。饱足的,不仅是肠胃,更是视觉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