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篇

假使我问你,闭上双眼,你能前行几步呢?很多人都曾认为这个问题过于简单,但是待他们亲身体验过后,方才了解到黑暗真正的可怕人类是需要安全感极为强烈的动物,这其中尤以女性更甚所以,当习惯光明的我们一旦陷入黑暗,安全感就会如密室里的空气般迅速减少,直至最后给我们以窒息的感觉即使先前你已经知道地面很平坦前方很空旷,但是你依旧会在渐行渐远中越来越害怕,直至迈不动脚步

平常人之所以永远无法体会到写下“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女作家海伦·凯勒的想法,正是因为你无法亲身体验到黑暗带给一个人的感觉那是一种空虚的独孤的,令人绝望的颜色即使是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他们,依旧会对整个世界产生一种陌生感距离感,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不属于他们,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他们会担心会忧虑会不知所措因为很多事情,即使是我们平常人也无法看得清道得明,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而言,的确是太过残忍的存在而那些原本应该为人类共有的美好,却也因此与他们划开了界限对于爱他们的人,他们看不到,会感到惋惜;对于他们爱的人,他们看不到,会感到痛苦

初次看到兰若时,她穿着黑色的丝质长裙,恬静优雅简单清灵我必须说,她的气质的确很独特,那似乎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存在我看了她很久,感觉她的五官如此精致,像是一曲动听的旋律尤其是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深黑的瞳孔清亮的瞳仁,从她眸子中倒影出我的样子,竟比真人好看了许多

“我很奇怪么,要你看那么久?”直到她开口说话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如此近距离地盯着女孩子看这么久,还是生平第一次

“对不起,我叫晴,刚才是我失态了”我赶忙道歉,潜意识里感觉她是个极为善良的女子,一定不会故意为难于我的所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

“没关系晴,我会记住你的,你很清秀很漂亮”她果然没有计较些什么,反而夸了我几句,这使得原本就做错事的我多少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感觉有些微微发烫

“这世上,还会脸红的男子已经不多,他们往往都很优秀”她笑得更甜美了,两颊上泛起一对浅浅的酒窝,更增添了几分妩媚的神韵

“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男声,转身去看发现一个清瘦的素衣男子站在那里见我回头,冲我点了点头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不能和你多说了,再见哦对了,我叫兰若”她冲我歉意地微笑,然后慢慢伸出白皙纤细的右臂,由方才的男孩子牵着离开这一刻,我似乎听到心脏中某些东西破碎的声音天她竟然是个失明的女子,刚才我怎么没有发现,而且她还拥有那样一双漂亮的眸子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假如说她真的看不到的话那方才她又是如何知晓我容貌的清秀和脸上的红晕呢?待我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们两个已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迹…

兰若一直都是令我念念不忘的一位女子,平日里在家里写字时间久了,我便会下楼在小区周围四处走走,活动一下泛酸的肩膀近几日散步时我一直都要经过那天邂逅兰若的地方,有意的或无意的我总是会想,如果能再见到她就好了

一连几日,我都没有在那里再次碰到过兰若,这使得我多少有些失望,情绪也有些失落这样的结果就是,这几日写下的文字总是令我不满意,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偏偏我自己又觉察不到,当真是莫名其妙得紧

再次遇到兰若时,没想到竟是对方先喊出我的名字这又使我吃惊不小,我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到

“不用怀疑,我真的看不到不过我虽然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的到”兰若又一次令我感到无话可说,她简直可以看穿我的心,这哪里还能说是看不见呢?

那一天我和她谈了很久也谈了很多,有关于过去的也有关于未来的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不太善于言谈的人,因为我总觉得一个写字的人如果说的太多,就不会有太多想要写的了毕竟文字本身就是一种静态的语言,只是现在能够真正读懂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问了兰若很多问题,她都耐心地一一回答,很多问题的答案都出乎我的意料比如说兰若从小超乎常人的第六感,这对于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我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感到接受起来有些困难的可是兰若却的确凭借着这种特殊的感觉,知晓了我的某些表情变化和心理活动

兰若见我有些迟疑,于是笑着对我说:“如果你对这样的解释无法接受的话,那么我就换种解释好了你应该知道盲人的听觉是要比常人灵敏些的,这在医学上被称之为“代偿性”因为视觉上的损失,听觉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补偿每个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而你的声音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清秀没有杂质在这点上你和林夕有些相似,哦忘了告诉你,林夕就是我男朋友也就是你上次看到来接我回家的男子所以我能够从你的声音微妙变化中感知你的神情动作甚至心理的变化这样说的话,是不是你更容易接受一些呢?”

“那你能够通过我的声音感知到我的五官具体都是什么样子么?”对于兰若的这番解释,我显然容易接受多了,但是还是很好奇地问道

“听觉毕竟不是视觉,我自然是无法感知到你的具体容貌的否则的话,有没有眼睛对我岂不是没有差别了么?”兰若笑得很美,但是我却从中感到了些许的无奈对此,我心中也被惋惜和失落充斥,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如果你想要我记住你的模样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兰若似乎再次感知到了我的心思,将略显忧郁的谈话气氛改变了一下说话间便将两只白皙漂亮的手向我脸部的方向探来,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赶忙将身体向前微微倾移些距离,好让她不至于太难碰到

兰若的手很软很柔,也很香,这样我想起了很多往事,但又看不真切只是片刻的时光,兰若就已经将手臂抽了回去,嘴角扬起一个好像猜对谜题一样的微笑

“如何,和你想象中的我一样么?”我见她情绪好了些,自己也随之开心了许多

“嗯,而且似乎还有意外收获呢”兰若笑容有多了几分玩笑的意味,看来她已经对我很随意了

“意外收获?”我不知道自己的容貌还能有些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能够被兰若称之为意外收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不少人曾错把你当过女孩子吧”兰若此言一处,我顿时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

那天的谈话真的很愉快,以致于兰若说过的很多话我都记忆深刻,将它们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与那些原来看得到后来因意外而看不到的后天失明者相比,或许我这个从未看到过的先天失明者,会更加容易接受现实一些毕竟,曾经拥有而又后来失去,远远痛过从未拥有”

“林夕和我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存在了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的了解很深很多时候,他就是我的眼睛”

“虽然我看不到世间的美好,但同时不也看不到时间的纷扰么?很多事学会从另一种角度去看,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有些事,如果我说给你听或许你会不相信,但是它们却是真正存在的我总是能看到一些故去朋友的影子,他们冲我微笑向我道别,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多时候,眼观也不一定为实眼睛是最能欺骗一个人的器官,但是过于依赖它的人们往往不能发觉”

“当你看不清某些事情时,尝试着把眼睛闭上,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吧你会看到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它比先前你眼睛看到的更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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