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小公主,你在哭什么呀?”
将头埋于膝中的小公主听到了这句问话,微微抬起了她满是泪痕的脸蛋。阳光穿过森林的密叶,照射在她面前的青石井沿上,她看到那上面有一只一下下地鼓着气囊的青蛙,正在瞪着鼓鼓的眼睛望着自己。
“天哪,我的公主,请你别哭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石头都要开始心疼了。”青蛙又呱呱叫了两声:“你有什么烦恼,就告诉我吧!”
“噢,是你在说话吗,我的青蛙先生?”小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只丑陋的小生物,抬手抹了抹眼泪:“让您担心了,我也并不想继续在这里流泪,可是就在刚刚我最心爱的金球掉进这个井里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难过,别哭了,”青蛙咕咕呱呱地叫道,“我想我有办法帮助你。就让我把你的金球捞上来吧!”
“真的么!”小公主那美丽的蓝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如果你能把它捞上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要什么都行,亲爱的青蛙,我可以给你我的衣服,我的珍珠、宝石,还有我头上戴的这顶金冠!”
“啊,珍重的宝物吗?”
“当然。或者你可以允许我做你的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玩,同坐一张小餐桌,用同一个金盘子吃东西,从一个小杯子里喝酒,晚上还睡一张小床。”
“噢,我的小公主!”青蛙说道,“我也不想要什么宝物,你的衣服、你的珍珠宝石和你的金冠;我统统不想要。不过,要是你会答应让做我的朋友,那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我这就下井去,把金球给你捞上来。”
小公主顿时扬起了嘴角。“好吧。”她骄傲地回答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替我找回金球,我就做你的朋友。”
青蛙开心的咕呱了一声,回头往井里越下去,扑通一声入了水。不多一会儿工夫,它就又游回了水面跳了上来,嘴里果真衔着一颗金球,就是小公主丢掉的哪一颗。
“太棒了,青蛙先生,青蛙先生!”小公主欢呼起来,接过金球,又见到心爱玩具的她说不出有多高兴。“来吧,青蛙先生!”她欢欣地喊着,脸上的笑容也被金球给照亮了:“来我的宫殿吧——”小公主一把搂住了青蛙:“到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森林的外面便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碧绿的草地,盛开的花园,鲜红的地毯,大理石的墙壁,琉璃的尖顶,还有人偶一般围绕着城堡列队行走的卫兵,从未见过此番场景的青蛙在小公主的怀里几乎看呆了。卫兵遥遥地看到小公主,立即整齐停下了步伐,大声地宣誓着对她的忠诚,小公主也对他们颔首微笑。青蛙也很高兴地回礼,庆幸自己的朋友有这如此尊贵的地位。卫队长上前问道:“这只青蛙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小公主坦诚回答着。
卫队长和卫兵们立即也对青蛙大声宣誓了自己的忠诚。
在侍女的引导下,小公主抱着青蛙走进了宫殿,向国王致以了诚挚的问候,并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青蛙朋友。青蛙受宠若惊,连连作揖,国王也微笑着对青蛙致意。小公主的姐姐们也一起走了过来,轮流和青蛙微笑交谈着,一直簇拥着它直到小公主将它抱上了餐桌。
豪华的宴席很快就如流水一般摆了上来。小公主遵守诺言,和青蛙在一个金盘子吃东西,从一个小杯子里喝酒。青蛙激动无比,几乎流下泪来。“咕呱——咕呱——”谁曾想到一只青蛙也会有公主的如此礼遇?
“青蛙先生,你累了么?”席间几次小公主都这么问道:“累了就去我房间休息吧。”
“不累,不累!”青蛙高声地喊着。小公主便继续去吃东西。
“青蛙青蛙,现在你该去休息了吧?来我房间休息吧。”吃完了饭,小公主又说道。
“不用——不用!”青蛙高兴的叫着:“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累!”
“青蛙先生!已经很晚了。至少,我该休息了。”小公主说道:“你也是一样。来吧,到我的小房间来;如果实在不想睡,咱们还可以继续聊天儿呢。”
青蛙也觉得时间不早了,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一下跃进小公主的怀里。“那好极了!”
小公主对着国王和姐姐们道了晚安,然后便带着青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推了一把房门。
“嘭——”
床头暖色的小灯伴随关门声瞬间亮起,照亮了房间的一起。檀木的书架与上面堆砌着的精美的书籍,象牙的四脚雕刻成天使的大床,覆盖着繁复花纹的丝绸被单……自己居然交到了这样守信而富有的好朋友!青蛙觉得小公主的卧室真是美极了,当然比起上面那些,最好看的还是正对着自己的那一幅壁画,图案上零落着点点红花,色彩艳丽得如同鲜血一般动人……
“青蛙先生!”小公主笑盈盈的对青蛙说道:“下面的时间里可能会有些疼,您可得忍着点啊。”
她一把拎起青蛙,朝墙上狠命地摔了过去。
“啪!”
“呱——”青蛙被狠狠地砸在了落满了红花的壁画上,紧接着又摔上了冰凉的地板。它挣扎着抽动着腿,仰头痛苦地大叫:“小公主,你在干什么!”
“哎,又不行么?”小公主困惑地向它走了过去,跪下来拎起颤抖着的青蛙,捧在掌心歪着头看它。她的神情是如此的迷茫,以至于在灯火的照耀下看上去比白日里更加美丽。
“奇怪,是力度小了么?”小公主慢慢地站起身来,再次将青蛙向墙上狠狠地掷去。
“啪——”“呱——啊——”
“还是不行啊,得加油了。”小公主的眼里委屈地蒙上了大片的雾气,执着地再次拎起惊恐至极的青蛙,有些怜悯地戳戳它雪白的肚子:“青蛙先生,请允许我再试一次,可以吗?”
“啪!”
“咕呱……”
“不行,不行,没有成功……还要加油啊……”
“啪!”
“……”
“加油啊,加油加油加油!”
“啪!”
……
“加油,加油,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啪!”
……
“啪!”
“加油啊,快些给我变啊,青蛙先生——青蛙先生!”
“啪!”——
“……死了吗?真不经摔啊。”
小公主最后一次地跪了下来,提起了因为骨骼粉碎而通体变得软绵绵的青蛙。它的尸体在她手中冰冷粘腻,她动一下,它就抖一下,仿佛一只还在蠕动的软体动物。
典雅的壁画上又添上了几朵新鲜的血花。
小公主缓缓走到被夜风拂起纱帘的窗口边,无比迷茫地望向前方。窗外是一片黑黝黝的森林,并没有童话中飞舞的萤火虫,小公主为此而伤心起来,就连蔚蓝的眼眸也变得黑漆漆的了。
“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已,我不会哭的。”小公主很委屈地自语着,缓缓将拎着青蛙的那只手伸出窗外。
“女巫大人不会是骗我的吧?”她继续用那娇嗔的声音喃喃着:“她说,会有一只青蛙衔来我的金球,和我成为朋友,我们便一起共进晚餐,最后当我将它带会房间,大发雷霆地把它扔向墙壁的时候,它就会变回王子……真好呀。”
“扑。”
她松开了手里的青蛙,木然地把胳膊收了回来,呆呆地关好了窗子,依靠着墙壁,望着那如同青蛙的肚皮一般雪白的天花板,歪头叹了口气。
“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那个王子呢……”
被关上的窗外,刚刚那只被摔死的青蛙掉在了另几只腐烂了一半的青蛙尸体上,微微滚落了一下。在它们的下面,还有一片堆积的粉碎骸骨,在月光的照耀下狰狞无比,如同白雪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