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没有他,只有女儿,与我相依为命。”
凌晨一点,以柔长舒一口气,终于还是在微信朋友圈发出了这条消息。文字下方配了两张图片:一张是熟睡的女儿躺在床上的可爱模样;一张是红色的小本子,上方赫然写着离婚证三个大字。
离婚,她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为爱私奔
七年前,以柔18岁,高三。
她第一次收到了男生的情书,这个男生就是日后与她生活了七年的男人,林堂。面对这个活泼帅气,文笔极佳的阳光男孩,以柔动了心,二人情意相通,便决定交往了。
面对高考压力,二人决定以学业为重,整个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只是偶尔闲下来见个面,相互嘘寒问暖,在其他同学眼中也没有什么异样。
高三下学期的一天,母亲在以柔的书桌上翻到了那封情书。面对母亲的质问,以柔手足无措,只能矢口否认。第二天,母亲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学校,劈头盖脸的把林堂骂了一顿,要求他不要纠缠自己的女儿,以免影响女儿的成绩。这场闹剧把整个学校弄得沸沸扬扬,原本平静如水的地下恋情被公之于众,成为学习之余同学们的谈资和笑料。
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以柔决定暗度陈仓,一面向母亲道歉,保证再不与林堂来往;一面与林堂赔不是,二人决定避人耳目,书信来往。至此便相安无事,可母亲却三不五时的给老师去电话,去学校看她的次数也明显增加,这让以柔特别反感。
一直到高考结束,母亲也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只是不厌其烦地唠叨,视早恋为洪水猛兽。高考放榜,两个人都名落孙山,与大学失之交臂。
放榜的那天晚上,二人相约在咖啡厅见面,不巧却被母亲撞见。母亲冲入咖啡厅,拉着以柔的手就往家中走,只有林堂还呆呆的看着母女俩的身影,迟迟没缓过神来。
回到家后,母亲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吓得以柔直哆嗦。 此时的以柔,她无法想象母亲会如此的歇斯底里,她自认与林堂并未有过分之举,也不曾想会遭到母亲这般指责,原本就因落榜而郁闷,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母女开始争吵起来,母亲不断地奚落她和林堂的落榜,讥讽他们在一起的荒唐。两个怒火中烧的女人,像失心疯一般,不断地互相指责。
“我就是爱他,你有什么权利干涉”,这句从未向林堂表露过的情话,从以柔的口中冒了出来,伴随而来的是母亲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以柔的左脸炙热发烫,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荒唐的闹剧,便夺门跑出家去。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以柔不知道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去找林堂,告诉他她想离开母亲的控制,她想和他在一起,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私奔。
半夜,以柔偷偷回到家中,拿上了仅有的一些零用钱,带上几身换洗衣服就消失在父母的世界。
奉子成婚
林堂带着以柔来到了陌生的B市,二人无依无靠,连个住宿的地方也没有。口袋里的钱眼见着一天天变少,心里也不免慌了起来。林堂一度试着提醒以柔干脆回家算了,可以柔坚持不肯,说要在这城市活出个名堂来,等她妈妈请她回去。
林堂看以柔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没有办法,开始为以后的日子谋划。两人在城西郊区租了一个隔间,先凑活住着。没过几天,林堂在修车厂找了一份学徒工,工作累点,工资也不多;以柔也在一家化妆品店找到了一份导购的工作,工作也算是有着落。
晚上,以柔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报了平安。电话那头的爸爸一度哽咽失声,央求女儿赶紧回家。以柔没有告诉爸爸住址,只是让他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和妈妈。也没有让妈妈接电话,就挂了。
两个初次离开父母的孩子,就这样踏入社会,开始为工作努力,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上火。日子尽管过得艰难,两人却也相互体谅,平淡之中也有丝丝甜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关,在外工作的人们都回乡过年了。爸爸也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回家过年,以柔都回绝了。这半年来,母女之间没有通过一次话,显然还在相互置气,双方都不愿意妥协。
后来,一次意外以柔怀孕了,没有知会双方父母,两个人决定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没有结婚证,没有准生证,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却要迎接另一个孩子的到来。
十个月后,小生命降临,是个女儿。林堂看着母女二人平安无恙,紧紧地搂着以柔,看着女儿皱皱的小脸蛋,开心的笑了。以柔轻轻地抚摸女儿紧紧攥着的小手,生产时的剧烈的阵痛烟消云散,心中装着满满的幸福。
女儿满月,正好是大年三十。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在这座城市过一个只有他们三人的年。年夜饭后,以柔给爸爸打去电话,说了些吉祥话。说话间,电话那端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小柔,你回来吧,别跟妈置气了,好吗?”以柔捂着嘴,失声哭了出来,一切的艰辛、委屈、愧疚伴随着眼泪奔流而出。母女二人在电话两端哭成了泪人,久久难以平复。
“妈,对不起。我等有空一定回去看你和爸爸,还有就是你们抱外孙了。”以柔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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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母女之间的裂痕终于愈合。
正月刚过,以柔的爸爸妈妈就赶到了B市,来看望他们一家三口。
一切都在好起来。林堂的事业有了起色,汽修技能日渐精湛,工资也加了好几次。以柔生孩子前就把工作给辞了,一心照顾他们父女的衣食起居,专职做个家庭主妇。
两人商议着在B市再打拼一年,等林堂的技能学到家后,两人回老家开一家汽车修理厂。再者,就是回家把结婚证领了,把婚礼给办了。
生活平淡无奇,日子仍旧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快年底了,林堂辞了工作,退了房子,一家三口大包小包的回家去。回家之后,先后看了双方父母,商量着婚礼事宜,准备年后一开春就把事办了。
林堂和以柔过完年也正好够了结婚年龄,择了个吉日把证给领了。回到家,便开始忙活发喜帖、买喜糖、扮婚房等事宜。
结婚当天,林堂左手抱着女儿,右手牵着以柔的手,在父母及亲人的见证和祝福下举行了婚礼,引来了无数羡慕的眼光。台下的妈妈看着女儿女婿也高兴得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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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破裂
结婚后的第一年,林堂的汽车修理厂生意有了起色,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多,收入也节节攀升。女儿在妈妈的照顾下学会了爬,学会了走,学会了叫“爸爸妈妈”。以柔一如既往地照顾父女俩,心里美滋滋的。
年底,一家人搬进了一套大房子,以柔成为亲戚朋友眼里的富太太。以柔的妈妈也跟着沾了光,街坊邻里见面就夸她有眼光,选了个好女婿,喜得她眉开眼笑,走路都生风。
林堂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也是越来越多。以柔渐渐地发现,林堂越来越不着家,每次都是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家。女儿天天嚷着要爸爸,以柔劝了他很多次,丝毫不起作用。
以柔带着女儿住在这大房子里,一到晚上心里总是毛毛的。半夜,林堂一如往常还是醉醺醺的回到家,以柔决定跟他谈谈,不过多抱怨了几句,林堂便发起了酒疯。以柔觉得心里委屈,提高了嗓门,两人争吵起来,进而扭打起来,林堂像一头狮子般,两手紧紧地抓住以柔的头,不停地往床上撞。直到隔壁房间的女儿嚎啕大哭,林堂才有意识地松开了手,以柔连忙挣脱,捋了捋头发,擦干眼泪,跑到隔壁房间,抱起女儿,安抚她睡觉。
以柔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对待,隐隐想起当初离家出走时,林堂因为工作困顿而大发脾气,两人也大打出手过一次。不过当时,以柔没有太在意,第二天两人就和好了。
第二天清晨,以柔在女儿的房间醒来,回到卧室,发现林堂已经出门了。之后,两人的关系渐渐地开始疏离,林堂的脾气也时好时坏,彼此的话都听不进去。两个人总是能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小事争吵,一不小心,就打起来了。
多少个晚上,以柔独自一人,看着手臂上的淤青默默流泪。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年多,妈妈渐渐觉察到两人感情的反常。在妈妈的逼问下,以柔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如实相告,母女俩抱头痛哭。以柔把离婚的念头告诉了母亲。母亲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好劝她看在女儿的分上,多加忍耐,不要再与林堂起冲突,日子终归是要过下去的。第二天便去公司找女婿理论,却被姑爷以工作不便给轰了出来。
此后,林堂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来给以柔赔不是,对女儿也是又亲又抱的,俨然一个模范丈夫和父亲。可是,林堂总是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迁怒于她,经常性的大发雷霆甚至拳打脚踢。
一次,两人再次起了争执,女儿大哭着跑过来抱着妈妈,被林堂一把推开重重的坐在地上,哭得更加凄惨。此时的以柔疯了一般,抓住林堂的胳膊狠狠地咬住不松口,疼得林堂直跺脚地尖叫,红褐色液体从以柔洁白的牙齿周边溢出,显得更加的殷红。
她无数次想过,如果离开身边这个男人,她一个没有事业,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如何背负起养育女儿的重担,她试图隐忍,试图妥协,她甚至下跪求过他。可是一切都不曾改变。
就在这一刻,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了骆驼。她的心彻底的死了,她要逃离这个似乎曾经爱过的男人,她可以放弃一切,唯独女儿。
林堂没有为难以柔,同意了离婚,财产平分,女儿留给了她,承诺会定期支付女儿的抚养费。
民政局服务大厅,工作人员在两张小本上猛地盖了戳,分别递给了他俩。以柔接过小本,不觉心头一酸,泪珠从眼睑簌簌地滚落下来。与她纠葛了七年的男人,瞬间变成了陌路,再不相干。
两个人走出大厅,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言语,转身各自走了。
幡然醒悟
回到家中,以柔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孔,心里有幸福也有愧疚。回想起与林堂这七年的爱恨纠缠,从当初为爱私奔,到奉子成婚,到如今的恩断义绝,如梦一般。
以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爱过林堂。高三时,她和林堂至多只是爱慕之情,两个人连牵手接吻都没有做过,如果不是妈妈莫名其妙的干涉,他们根本不至于离家出走。她突然发现,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为了向妈妈证明他们在一起的正确,他与林堂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工作赚钱上;他们没有时间生气,没有时间吵架,两只受伤的刺猬紧紧地抱在一起取暖,竟感受感受不到针刺的疼痛;他们没有时间闹矛盾,更没有时间看清对方真正的模样,他们错把依靠当爱情。
如果没有妈妈的拦阻,没有外力的干涉,她会与林堂正常交往,他们会活出原本的自己,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可以让对方看到真实的一面。
她确信,是妈妈将她推向林堂,将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而当妈妈真的为他们松绑之时,他们却真的分开了。
她在纸上写下:“妈妈,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没有怨念,没有指责,只有认命和忧伤。
以柔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女儿呼吸声,她似乎明白如何做一个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