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日落海豚巡航算是我在班度士岛上最喜欢的出海活动之一了。对海豚这种海洋生物,我怀有一种莫明的亲切感,同时也存有几乎痴念的情怀,像极了多年前作为在校的豆蔻少女暗恋上文武全才的传奇校草的心情:不见其人,但只要听闻其名,心就会像小鹿一样“怦怦”乱跳。海豚就是“海洋大学”里一颗熠熠生辉的无敌校星,不说别的,就冲海豚的名字来看,就知道这海洋精灵在人类界是收到怎样的追捧。
众所周知,在汉语文化里,“豚”字的部首“豕”意味“猪”之意,“猪”在华夏文明里虽然以好吃懒做著称,但憨态可掬的“懒猪”却在汉文化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可以说在勤劳的华人心目中,“猪”是少有的那几种懒的非常招人待见的动物之首。如要解释这种现象,只要看看“家”就明白“猪”究竟有多重要,因为有“猪”才有“家”;再看看《西游记》里的二师兄猪八戒,好吃懒做,还整天给取经队伍添堵、惹麻烦,但大家还是十分稀罕圆乎乎的“呆猪”二师兄。另外,根据典籍,海豚在《本草纲目》中,被描述为一种海洋生物与“猪”有某些共同的特征,故此得名为“海豚”,即“海猪”之意。由此可见,东方文化对海豚潜意识里的喜爱源远流长。西方文化里,人称海豚为“dolphin”,这一称呼是从古希腊文“δελφίς”转化而来,其深意是“海中灵魂”(delphís),也有海豚是拥有子宫的鱼之意。这意味着很早以前,西方文化就承认了海豚作为智慧性灵长类生物的特征。
除了文化背景之外,海豚和蔼可亲的长相,似笑非笑的神态,以及调皮捣蛋、爱好嬉戏打闹的天性也增加着它们的欢迎程度;再加之,新闻媒体时不时报道它们解救落水人类,保护受伤鲸鱼的种种仗义行侠的消息,这些都让海豚成为不管见过或者没见它们的大多数人,心灵上的“宠物”,我个人当然是其中更为狂热的一员。
自到班度士一个月以来,我总共参加过八次左右的日落海豚巡航,其中最为难忘的要数第一次。记得那天,我到上岛第天,当阿木跟说我,雅娜将带着我一起出海看海豚时,我激动地抢过他的双手,使劲地握住以表达我的感激,可用力过猛,他苦笑着叫嚷着,不要把他的手握散架。
当日下午四点过半,雅娜作为导游,带着一大船人,坐着快艇迎着海风,浩浩荡荡开向夕阳投下余辉的方向。撕叫的狂风在我们脸颊两面呼啸而过,迎着风的方向,发丝和衣服全都有被从随船驶去的海风从身体上卷走的倾向。发动机的呻吟,在海底隆隆作响,完全淹没了游客们碎碎细语的声音。我静坐在船尾,眯着眼睛看着班度士岛从一个面逐渐地变小,先从一片天地变成一个圆,再变成一个点,最后模模糊糊地消失在茫茫无边的大海里。头顶的朗朗晴空,除了几片被黄昏漂染成轻纱的云彩,像梦一般自由散漫地飘游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高空飞翔过鸟儿的痕迹。等我回过头的时候,眼神似乎撞见一位集精会神注视着我的老太太,她白发苍苍,戴着黑色墨镜,手里拿着单反,脖子上挂着手机,穿着一件白色带粉色圆圈的花裙子。我冲她微笑,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想她肯定也是看着我的这个方向,正在做着一个十分遥远而又美丽的梦吧!或者她是在期盼着海豚从我所在的哪个方向,跳出海面和落日打个招呼吧!那时候,好像不仅仅是那位老太太,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自己对面的前方出了神。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雅娜高声宣布,我们已经到了海豚日常出没的海域。顿时,大家伙儿都从“梦里”回过神来,有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有的从脖子上摘下单反,也有的从船尾摇摇晃晃地试着往船头挪动。那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孤零零的独船了,眼前出现了大大小小五六只船,还有轰隆隆的声音,从更远一点的地方向我们这里驶来。
“DOLPHINS!(海豚)”
突然有一人大声尖叫起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扭过去,我们的船长也加足马力,想要把大家带到更靠近海豚一些。周围的船特不停地骚动着,船上的游客们个个都显得分外兴奋,忍不住地操持着各自的母语大叫起来。当时,海面上,七八只大小不一的船只争先恐后地锚足了马力,看准远方飞跃的海豚地方,纷纷全速前进,这一动,把原本平静的汪海搅的波澜起伏、海浪叠加。船上原来安静的人群,更是雀跃激动、高声呐喊,霎时间,仿佛头顶的空气都被闹腾地上蹿下跳。那时候,船下那些精灵,随着自己的天性,调皮地来回穿梭于泊船之之间,偶尔,也显得对这阵仗的恐惧。
那天下午,有一个瞬间,我是一生都不会忘怀。那是一轮夕阳,正好落在天际的海岸线上,余辉就一路笔直地洒在正对着我们船头的海面上,在被泊船搅起的层层海浪上面,闪耀出晶莹的光。一只渡船,正好停在船头和落日中间的位置,成群的海豚在泊船之间嬉戏跳跃,抢占光芒。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落日海豚的景象。
离开RIYA后,一连几个夜晚,我都会梦见一片海阔天空的气象,从天际一线煞白的空隙里如潮水一般,一浪又一浪地扑面而来。年轻而富有朝气的浪花携眷带着明快的节奏,把我入夜的星辰,一颗一颗地吞没掉;也把深夜里,漆黑的幕帘冲洗地异常清新。成群结队的海豚,从明快的光影里一起一伏地跳跃而来,发出愉悦而富有磁性的稍音,它们从远处越游越近,最终,嬉戏到我的眼前,跳跃起来,画出夕阳的轮廓,微笑,然后又不带眷恋地离开。最后,只剩下一派“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气象。实际上,那景象,不是梦里的一副画,而是前一个月里,每一次日落海豚巡航时后,镂刻于心的景。
马尔代夫
2017年4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