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太白山

    一睁眼，阳光。我依然在床底下。杨小环却已不在床上。

    只听外面走廊里杨小环和服务员都在尖叫。出什么事了？我悄悄打开一道门缝，见俩人正在我的房门口惊慌张望。趁她俩背对我，我噌地钻出来，大摇大摆走过去问：“怎么啦？”

    俩人一惊，回头看到是我，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杨小环惨白的小脸也转为正常，说：“你半夜去哪了？在哪睡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说：“大半夜我能去哪？睡觉呗。怎么啦？”

    “你快看！”杨小环惊恐地指着我屋内。

    有啥蹊跷？我快步走过去一看，不禁吓得我的心一阵狂蹦！

    只见我屋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面人！或老或小，或笑或怒。还有两个鲜艳的大字：眼睛！

    面人？眼睛？我眼前浮现出那个捏面汉子的身影，难道是他？当下我顾不得许多，急忙冲下楼，直奔昨晚那条巷子。

    巷子依然。捏面汉子早已不在。旁边有一店铺正在开门，我急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捏面人的中年汉子。答曰从未见过。见鬼了！真是见鬼了！我一时形神俱失。

    失魂落魄回到宾馆。杨小环已经收拾妥当。

    一切太诡异了。我还跟不跟杨小环走呢？正左右摇摆间，杨小环突然嘟囔道：“我知道了，不过我不告诉你。”

    她知道什么了？我一脸惊悚。此时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昨晚那个陌生的高挑女人干的，也不愿相信和捏面汉子有关。

    杨小环看着我，似笑非笑。这种笑容一点不像她这般清纯女孩所能有的！我被它吓坏了，立马盘算着怎么迅速开溜。可不争气的是，此时我的心里却依然在想：天呐，这小妹妹睡着的样子还真是撩人呢！惊魂时刻，我居然还有这样无耻的念头，还真是无可救药！

    杨小环看着我一惊一乍的，以为我胆小，大人一样安抚我说：“不怕，不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是孙悟空呢。”

    乖乖女、怪怪女一样的杨小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头雾水。她到底是知道昨晚哪个妖怪在我房间作怪，还是知道我昨夜偷窥她了？可不论怎样，好久没人这么单纯地对我表示过好意了。我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因为很少人需要感动我——这大概也是人生一大失败吧！您瞧，您居然从来不被人需要！

    这一瞬间，我决定跟着杨小环走，一走到底！管他呢，又有谁管我呢！我一边驱除自己内心的疑云，一边收拾自己人生的残局。

    “太白山又叫太乙山，相传太乙真人在这修炼过呢。”杨小环领着我，边走边说。

    这时候我俩正搭乘着一辆小三轮，往鹦鸽镇方向走。沿路绵延起伏的山丘，像极了杨小环的身段。今天她换了件格子衬衫，腰间系了个结，紧得腰身玲珑，煞是诱人。

    我这人就是这样，胸无大志又很容易得意忘形。此情此景，关于昨晚房间有妖怪的事，我早已忘的精光，艳遇的滋味又在舌间翻腾。我紧盯着杨小环，嬉皮笑脸问：“昨晚，你进我房间干嘛？”

    杨笑环一脸不屑，说：“我进你房间？自己吓唬自己？”

    “那——你知道六千岁吗？”我换了个方向。

    杨小环哼了声，说：“六千岁？她想见你自然会见，你急什么！”

    啊！杨小环一点不惊讶！她为什么一点不惊讶？这可是昨晚捏面汉子卖我面人时说的话啊！

    我当然被吓了一跳，急忙回答：“我哪有想见她？你这咒我不是！” 杨小环不再吭声，只说马上就到了。

    下了车，又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两间青瓦灰壁的老房子出现在半山腰。如若悬空，背后层峦叠嶂，白云飘飘，如若仙境。

    杨小环说到了。我顿足一看，这房子中间门两边窗，后方赫然伸出类似烟囱的柱状物。颇像孙猴子与二郎神斗法时变出的庙宇，说不出的一股诡异之气。

    “你，住在这里？”我表示惊奇。而杨小环自进了这个区域，感觉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寡言而薄情。此时她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幽灵一样一个人飘进了“庙宇”。

    没办法，到了人家地盘，我只能慢腾腾挪过去，尽管心里已经后悔的要命。这不会是间鬼宅吧？杨小环这个小魔女不会是什么妖精变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出来个老太太。难道是面人老太？我毛孔里都是汗！再一细看，只见这老太身形丰腴，着一身灰色道袍，虽白发盘头，但气质脱俗，面容也少见皱纹，与那面人老太根本是两副面孔，于是心下稍定。

    “小环，是我孙女，打小跟着我。太白山是个好地方，吃完饭她带你转转。” 老太说着，向我伸出手，我以为要握手，急忙迎上。不料老太却是指向我的背包，赫然说道：“六千岁，就留在屋外吧！”

    我差点掉了下巴！这老太怎么知道我背包立装着“六千岁”？难道最晚的捏面汉子是她假扮的？不对，岁数也装不出来啊！胡思乱想间我进了屋，竟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正中横梁上挂着一块凤舞九天的牌匾；下面九层台阶之上摆着一玲珑的吊脚卧榻；旁边两厢竹帘侧垂，里面姹紫嫣红，显是闺房。

    这到底是什么门第，此时我只恨历史知识学的少，竟瞧不出一点门道。

    片刻功夫，杨小环已端出三碟三碗。一言不合就吃饭？考虑到我的心情没有？更糟糕的是，吃饭间俩人都不言语，屋子里静的实在让人不适应。闷声吃着，我横下心，反正说撤已经来不及了，倒要看看这一老一小能玩出什么花活来。

    眼往下一瞥，余光突然扫见一双白生生的玉足，不由惊呆，脚形似弯弓射月，脚趾如乳玉花生。当下心想若抱在怀里，不知有多美妙。正走神，小腿肚被猛然一踹，抬头见杨小环一脸愠色。

    我不恼，没话找话问老太：“小环哪个大学？可得看好了，现在大学生太早熟啦，特别是男生。”

    老太正嚼着一口菜，擦了擦嘴看了看小环，哑然失笑，说：”小环上自己的大学，自己就是先生，谁能骗得了她！”说罢，也不管我，竟离桌而去。

    尴尬的饭局总算结束！杨小环对踢我一脚的事仿佛不知，换了衣装拉上我就走。难道美妙的旅程就此开始？我脑子里想着上白云，下白云，上小环，下小环，却没注意小魔女竟拉着我走到了屋子深深处，定睛一看，赫然一扇爬满了青苔的石门！

    “不是爬山吗？这是要洞房？我可不从！”我惊讶地嘟囔着。杨小环不理会我的话，一手推开石门。我探头一看，不由大惊！只见里面空谷深渊，深不见底。仅有一条窄窄的吊桥，晃晃悠悠通向白云深处！

    这小魔女的家中怎么会有暗道？我倒吸一口冷气，双脚如巨石般定住，再也不肯向前半步。诸多狐疑和恐惧倏然窜上心头。再看杨小环，依然一脸淡定。

    我盯着她犹如盯着一个魔鬼，半响才颤声冒出一句：“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我” 说话间，冷汗已湿透后背。“对，对不起，之前多有冒犯，我不该，不该对你动，动歪心思。你放过我吧，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杨小环没有一点表情，仿佛也听不到我说话，撇下我独自走上了桥。这小妖精到底什么心思，要带我去哪里？惶急间，我转身要逃，却见杨小环回转了身，慢慢说道：“之前的事，是在凡间。你能跟我来这儿，自是有缘。”

      凡间？什么意思？这里难道是魔界？我更惊恐了，汗毛直立。只听杨小环又说：@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奇怪的事，像你们所说的什么UFO、鬼魂、野人、怪兽等等，你不想知道？不想通晓了一切，出人头地吗？”

    杨小环说到这儿，估计是担心我承受不起这般耸人听闻的惊吓，顿了顿，突然轻咬嘴唇，吞吞吐吐道：“再说，你，你和我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还有什么，什么不放心的？”说罢，脸上竟不自觉飞起一小朵红晕。

    这红云，以我的泡妞经验，我百分之百相信是真的！何况这个冷艳小美女的这句话，真的就像一只小蚂蚁，直往我心窝里钻。欲望和无耻在这一刻战胜了恐惧。我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被人呼来喝去的小职员嘛！我渴望成为一个有钱有势之人的想法不比谁强烈？别人拼爹拼关系，我靠奇遇还不行吗？一想到日后或许会成为大神、大咖，无知者无畏，何况有美人！我的勇气值陡然上升，冲上桥去直奔杨小环而去。

    小桥颤颤悠悠，不知尽头在何处。但见云雾越来越浓，气温越来越低。杨小环不说话，我也懒得再问，由她吧！

    蓦然桥断，已上了一处平台。平台之上，石桌一张，石椅两只。四周悬崖峭壁，斜树横插。对向望去，山开风轻，村庄道路历历可见。

    杨小环唤我坐下，却长久不语。我心里再次毛骨悚然又无可奈何。老半天，杨小环叹了口气，说：“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信。所以。”

    杨小环说着，拿出一个类似九宫格的物件，铺在桌上继续说：“所以，来，这是界线格。你从这条线直直往山外看。”

    身不由己大概就这意思。此时的我只能任由这个小妖精摆弄。此时远方山中正有一列火车驶来，我俯身瞄着直线瞧去，神情突然大变。

    只见火车在直线尽头突然90度上折，向天际而去。我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徐徐而动的火车当真是直角运动！怎么搞的？我简直不能相信！我试着头往左，往右，只要不在直线上，火车依然如往常般平行移动！

    视觉游戏！情景魔术！我在心里体谅自己的无知与恐惧。突然，一句苍老的声音传来：“你们的世界是一本书，有仙人在看，翻不翻页，你浑然不知。”

    我一惊回头，那老太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

    “尘世渺渺，到处都是你。前一刻的你已随翻页而去，这一刻的你当然还是你，只是不尽相同。你现在试着拨打你自己的手机。”老太神叨叨地说。

    打自己的手机？那不是占线嘛！我脑袋这么想，手却不听话，念了自己的号码拨了出去，竟然通了！我惊得发抖。只听电话那头传来“咦，这不是我自己的号吗？怪了！谁啊你，盗我号！”

    天！这不是我的声音又是谁的！我顿时头皮发麻，怎么会这样！这一老一小到底什么人？领我来到的这地方难道是地狱？还有，我这样一只可怜的小羔羊，值得妖怪们这般隆重地害我吗？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