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要留在这座城市陪我吗？
他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吐出，没有说话。
无言，将黑夜深深淹没。窗外，夜幕已经罩住房屋许久，只看得见低矮的轮廓，还有点点灯光。连片的黑被唯一一条公路切开，昏暗的路灯只是照亮了沿街的房子，但也够了。长长的路拐了个弯，消失在远方。远方，有更亮的灯。
我回过头，看他。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说，我不了解那儿，但我了解这儿，我了解你。
我听见夏天特有的虫子的叫声，应该是从门前的老树传来的。此时的夜多安静啊，如果他有回答，我也能听得清楚。
我说，我怕担心你。
他终于开了口。
他去睡了，徒留我在黑夜里孤单。
天上的云一直没有散开，有一种苍茫茫的美。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找藏在云后的星星，找到了，就把它们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那总会很漂亮。我尝试着再次寻找这样美丽的图案，找着找着，天慢慢亮了。路的尽头变得越来越清晰，两旁的屋子就越发显得破败。他应该睡了。
天上的云还没散，只是从黑变到白，像一幕恢宏的瀑布，从天注入海。我想起一个传说，有一种红色的鱼，当他们的翅膀变得足够辽阔，他们就会冲出海天之门，化而为鸟。这种鱼，体型巨大，寿命极长，人们把他们叫做大鱼。他们生来就属于天空。
他们知道，跃出大海的过程是痛苦的，可成功后，在天上飞是逍遥的。如果失败了呢？传说没讲。或许，他们会一次一次地尝试，直到成功为止。因为不曾飞翔的大鱼，便不曾享有真正的快乐。他们在海里太久了！大海太深，太暗，太多束缚；而天空是无垠的，它容纳了大海，容纳了土地，容纳了一切生物。
所以，越是没有见过天空，越是对天空满怀憧憬。我曾经和他一起，登上家旁边的一座小山。山顶不足百米，可那却是我们离天空最近的一次。我们牵着手，约好一起去登更高的山。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意松开他的手。
我害怕。可我在害怕什么呢？
我想，我应该害怕的，是他无法成为一条大鱼，逍遥地在他的天空飞翔。
云已经散了，蓝天恢复了它本来的模样——多么澄澈，多么纯净——就像他的眼睛，和他的眼泪。
我忍不住想和他分享此刻的天空。现在，他应该醒了。
大鱼的翅膀 已经太辽阔
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怕你飞远去
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大鱼」歌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