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上次提笔记录身边的朋友,已有三年多的时间。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最值得提及的,是我遇到我的爱人,我们恋爱、结婚,组建了我们的小家。这一切来得很快,却也顺其自然。
我觉得自己挺幸运,能遇到很多温暖的人。比如我的另一半,她给了踏实且安心的温暖,让我更懂得责任、珍惜和爱;还有这些被我记录的朋友,他们让我感受到人生其实可以拓展得更宽阔,友谊也并未因为时空而浅淡。
把沈武当作第二个记录的人,是因为他做的事情在父辈眼中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而在我眼中,却是他不断向生活的步步紧逼发出最强硬的抵抗,一次次以我们多数人都不曾有的勇气去向现实宣战:哪怕最后一无所有,老子也要遵从内心的声音!
01
2022年6月底,沈武又辞职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首先感到吃惊,但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辞职的理由依然并不复杂:与理想渐行渐远,干得不爽!
理由相当简单,也确实很充分。听起来好像很矛盾,但在沈武那里,这就是最关键的因素。
这是2018年大学毕业后他辞掉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大四那年,我们一同进入了一家企业,在不同的分公司。至今,我依然还在这里,而他在职业的切换过程中脱胎换骨,逐渐找到了“内心的自由”。
02
2019年11月,沈武辞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他买了一张昆明飞往拉萨的机票,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站在布达拉宫前打来视频,显得有点狂躁的风吹得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同我讲话,戴在头顶的帽子也摇摇欲坠。
猛烈的风席卷着他,他近乎用呐喊的方式同我说道:值得来一次,一定要来一次。
而后,他到了纳木错,又到了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地方。看到他发出来的图片,我能想象到他在那样的环境里,应该是安静从容的。
他说:我看到了朝圣的人,特别虔诚,那才是信仰的力量。
回昆明之前,他转机又去了玉龙雪山。我给他打去电话,告诉他结束旅程后来一趟南宁。
03
2019年12月,沈武到了南宁。
晚上九点多,我在火车站接他。他头发很长,已经覆盖到脸上,两腮的胡子大概几天没有打理了。
面容显得有些沧桑,但那是他的洒脱。
那段时间,我刚从上海回到南宁不久,随后又遇到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整个人状态都不是很好,郁郁寡欢,时常感到焦虑,会在深夜失眠,如此循环往复。
相聚总会举杯,推杯换盏间,玻璃杯碰撞出撕裂的声响。我们聊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包括一路走来的点滴、他的辞职、未来规划以及理想,而我只看到当时凌乱的状态以及陷入困顿中无法抽身的自己。他的一番话让我获益匪浅,低落的情绪也慢慢找到了出口。
04
沈武第一次辞职的导火索,是感情受挫,他的女友将他们的感情画上了句号。
第一份工作没有他想要的生活和烟火气。最为致命的是,这份工作与他理想的状态大相径庭,加之与女友距离遥远,待着待着就开始焦虑甚至压抑起来。
于是辞职的念头开始萌生,焦灼期间,女友的一条分手信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如其来的当头棒喝,使他义无反顾地递交了辞呈。
“我想也该是去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了。”电话里头,为这段感情近乎丢掉半条命的沈武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溢出的悲伤却让人轻易就能感知。炽热的感情付诸东流,多少有些遗憾和悲伤。
他在这个时候便飞往了西藏。一半是向往,一半是想要尽早让自己走出悲伤。
05
暂且就把沈武的前女友叫做Z小姐吧。Z小姐跟他是同乡,经友人介绍相识走到一起。
在这段感情中,沈武倾其所有,但爱却显得笨拙。
2019年的国庆,沈武去Z小姐工作的地方,湖南怀化市的一个偏僻小镇。两人短暂的相处后,沈武一个人坐着开往市区的乡村客车,刚上车不久,Z小姐就给他发来分手的信息。
这个在大家眼中特别坚强有个性的男孩,竟然靠着车窗泪流满面。
我问他:她哪里好了?值得你如此伤心难过。
他说:你不懂。
回到昆明后,沈武毅然决然辞职了。交接了工作,宴请了有恩于自己的人,又飞到西藏,正式开启探寻内心期望的生活。
06
2020年4月,很多学校陆续开学。沈武在兴义一家私立学校通过面试和笔试,成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在这之前,他从昆明办理辞职手续回来后,在老家小镇上的法庭协助整理了两个多月的卷宗,当是打发一下时间,顺便学点法律知识。
不久后,他在学习附近租下了房子,买了一个大大的书架,放了很多他喜欢的书籍。他说:这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现在终于实现了。
2020年中秋节回家,凌晨三点半到达兴义。沈武在车站接我,我同他去了他的老家。白天我们去Z小姐的家里拿他的一些书籍,Z小姐没有回来,她的父母在地里干活,便把家里的钥匙都交给沈武,嘱咐他到家做饭以及其他的许许多多。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Z小姐的父母早已认定了沈武这个女婿。
日了狗了,他们二老不知道我俩已经分手了。收完东西回去的路上,沈武脸上写满了不甘。
07
缘分未尽时,总是藕断丝连。沈武跟Z小姐的感情一波三折,而双方的父母却都把对方当成了亲家,私底下相约吃了好几顿饭。
2021年2月回家,我们在兴义见了一面。惊讶的是,沈武带上了Z小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说话做事颇为干练,性格直爽。看到他们和好如初,我自然祝福有加。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之后又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沈武再次陷入痛苦之中,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
分分合合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分道扬镳的结局。大概是不合适,再努力也没用。
搞得人尽皆知,最后空欢喜一场,太特码可笑了。沈武笑了,我不禁悲从中来,我知道每次和好如初他在这段感情中都投入了全部感情,只是每次都重蹈覆辙。
我问他:老沈,她哪里好了?值得你如此伤心难过。
他说:你不懂。
我说:那他爱你吗?
他沉默不语,端起杯子里自家泡的杨梅酒一饮而尽,眼里布满血丝,喝下的酒好像要从眼里溢出来。
末了他又倒了一杯酒,高高举起,说道:苍天作证,我与Z小姐不共戴天!然后又想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赶忙拦住他说:不共戴天就不共戴天,何必作践自己。
感情不谈对错,只是沈武爱得深,结果遍体鳞伤。
08
失恋不是坏事,它既能筛除本就不属于你的人,还能教会你成长。只是深陷其中的人,难免会痛苦万分,甚至很久很久都走不出来。
再后来,Z小姐同他偶尔联系。我骨子里的思维一直告诉我劝和不劝离,可这次我郑重其事地劝他:你可以放弃学历、可以放弃工作和前途,为什么就放不下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还是放过自己吧。
他性格坚毅,在事业追求上能做到当断则断,唯独在感情上却做不到敢爱敢恨,于是在同一个人身上反复遭遇滑铁卢。
我问他:她爱你吗?你不是同她不共戴天吗?
他说:可是我真的很爱她。
沈武爱Z小姐,这是爱到骨子里的,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的劝说当然起不了决定性作用,只有他自己一次次去受伤、一次次去疼痛,疼到自己再难坚持时主动放弃,才是关键。
后来,他们真的就没有后来了。或许Z小姐将成为沈武内心深处的一颗朱砂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遗憾,可这操蛋的人生就喜欢如此,想逃也逃不掉。
09
2017年,正值大三下学期,我们很多人紧锣密鼓找工作、考研或考公。而沈武却突然离开学校,与我们要好的几个朋友不告而别。
在他离开学校半个月后,我们才惊觉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当晚,我们几个朋友都异常焦虑,因为他的突然消失几乎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
好在我得到消息,他回到了老家,并且顺利同他取得联系。
他说:我不想读书了,一纸文凭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
我劝他为父母考虑,上学到了这个时候,他背负的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未来了。
再后来,他终于又返校了。我们一起参加招聘会、一起签约同一家企业、一起环巢湖骑行,一起到上海来了一次毕业旅行……
2018年7月我们顺利毕业参加工作,直至2019年11月他辞职。
10
今年6月,送完手上带着的高三班级后,他辞职换到了新学校。我同他在电话里畅谈很久。他看到了学校管理的种种弊端,以及与他理想背道而驰的一切,所以决定另谋他路,继续在理想的征途上追逐星辰大海。
不久之后,好消息再次传来,他买了房、买辆车,还交了女友。他在朋友圈里宣布恋情,照片里他笑得爽朗,与曾经恋爱的样子判若两人,这大概就是遇到了对的人。
我问他:你们都笑得这么开心,她应该很爱你吧。
他说:哈哈哈,那必须的,我也很爱她。
他说得毫不犹豫,我们都傻傻地笑了。
我期待着,去喝他的喜酒。
我曾经想过问他为什么大三那年想要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涯。后来他的一次次辞职和一次次选择似乎又给了我答案,这与他的性格、追求息息相关,但最为关键的因素在于他有着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的勇气,他敢于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放弃在别人眼里有前途的工作而做出选择。
11
选择有失有得,但我们有的,他也有;我们没有的,他有了。至于什么才是前途,我道不明也讲不清。那什么是想要的生活?沈武的一次次选择和放弃,便是最好的答案。
关于爱情,没有对错之分。只是那些让你在无数个夜晚黯然神伤、失去自我的人,终不是你的归宿。懂得疼你的人,又怎么舍得一次次把你拉近,又一次次把你推入深渊。你总要学会在一次次泪流满面和反反复复的伤痛中自愈。
时间不会说话,但它会告诉你,遇到良人时,你会活出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