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影纪实』-❺- 野蛮生长×JOEY L.
Figure It Out On Your Own
“时刻保持自主学习、向上生长的力量”
“我并没有专门学过摄影,家里不富裕,无论如何我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学习,以达到预期。我的自我学习方式就是看书、在线教程、去工作室,利用各种学习平台不断练习、试错、思考,看别人都在怎么做,然后自己尝试、即兴实验。最终这个过程给了我多元的影响和灵感,我很庆幸正是这样的方式,塑造了我的独一无二。”
——Joey Lawrence
▲埃塞俄比亚,奥莫河谷的部落面孔
10岁,Joey Lawrence拿到了人生第一台数码相机,父亲作为古董修复师,每次都需要用数码相机拍下老物件修复前后的对比照,受父亲的影响,他也迷上了给自己的各种恐龙玩具拍照,甚至为此创建了一个叫“Dino-Rama”的网站,专门上传精心摆置的各种玩具照片,那时很流行这种做法,甚至还有相关的比赛,赢了的人可以免费拿到设计网站的付费素材。
▲库尔德女战士Sorxwin,拍摄于泰勒哈米斯,叙利亚
玩够了恐龙玩具摄影之后,他开始拍摄一些正常的照片,比如日出、乡下的仓谷,那时的他是一个内心忧郁的青春期男孩,他拍下了很多看上去很颓的照片,比如荒废的精神病院一角、颓丧的眼神,再加上过度修饰的滤镜……总之就是那种感觉的照片,笼罩着青春期特有的气氛。
▲苦行僧Aghori用人类的骨灰掩埋自己,这被视为肉体上的最后一种仪式
那时他身边有一群专门玩硬核摇滚的乐队青年,他没有音乐天赋,既不会唱歌也不会演奏乐器,用他的话说,乐队里的人都很酷,他也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更酷的人。 他因此扮演着团队里无人替代的摄影角色,在他们巡演的时候一路参与拍摄纪录。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意识到拍照也能赚钱,于是开始给各种小型乐队拍片,后来他的第一个作品集也和这些有关。
▲库尔德工人党的游击队,迈赫穆尔附近海沟,伊拉克
17岁,他开始了周游世界的艺术和商业摄影的里程,他用挣来的钱去不同的国家旅行。路上的精彩吸引着他根本停不下来,后来这种状况愈发不可收拾。那时他还在读高中:“这些经历让我产生了更加强烈的职业责任感,也让我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发展的方向。”
▲摩西唇盘族的头饰由动物骨和皮革牛皮做成,装饰之余,会用来恐吓敌人
19岁,他踏上非洲,在一个助手和一个向导的陪同下,花了几乎两个月穿越了埃塞俄比亚,在萦绕着无数次战争、政治事变以及饥饿等天灾的那片土地上,拍下了个人风格极强的人物纪实作品。和别的摄影师不同,不管是在埃塞俄比亚的原始部落、战火纷飞的利比亚,还是库尔德斯坦的危险地带,他所有的照片都几乎使用了闪光灯,以突出层次感和质感。
▲埃塞俄比亚,奥莫河谷的部落少女
自成一派的摄影风格,和他“野蛮生长”的经历脱不了关系——从未正式学过摄影,一毕业就工作,全靠看书、实践等自我学习——“我不认为想取得艺术成就一定非要去正式读大学,纵观学术界,最好的哲学家、科学家、人类学家都在大学里可以找到,他们和学生一起研讨学习,出版最好的学术作品,那个环境很适合他们发展;但是在艺术界,最有影响力的摄影师、最出色的摄影作品,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在校园里产生,它们更多的是在摄影的路上,在按快门的瞬间里。”
▲自从丈夫过世后她再也没有剪过头发,加德满都,尼泊尔
作为现居纽约布鲁克林的加拿大籍摄影师,年少成名的他最大的特点便是坚韧的自我动能:“有些人就是得被外部环境推着走,对他们来说,截止日期才是最高效的生产力。但一个人如果没有独立自主学习的能力,很难有机会成为独立摄影师,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无所事事,那么命中注定一事无成。”换句话说,行业日新月异,竞争激烈,必须一直保持自我学习、向上野蛮生长的能力,才能不被时代淘汰。
▲Ugab所在的YPG民兵组织,是一支受奥贾兰影响的男女并肩作战的游击队,泰勒哈米斯,叙利亚
喜欢走“野路子”的他,不断地把自己推向第一现场:伊拉克、叙利亚、印度……近年来,他更是将重心放在了肖像摄影上,按照他的理解,肖像摄影有一种神奇的、可以把乃至最冷漠的形势人性化的手段。
▲摄影师为龙舌兰酒拍的商业广告
他的拍摄对象有原始部族的长老、街头的乞丐、摇滚乐队,以及个性鲜明的老者、儿童……不时透露出对于社会底层人们生活的关注。他同时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业摄影师,从18岁开始,便和一些知名的广告客户合作,包括国家地理频道、美国陆军、佳能、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外汇网络、顶峰娱乐、历史频道、阿布扎比政府等。
▲和美国陆军合作的宣传片,拍摄于阿拉斯加
虽然混杂着以前一些知名摄影师的影子,但他的拍摄风格很鲜明,属于暗调的摄影作品,层次细节丰富,没有添加特效却能格外地震撼人心。
▲Arbore部落里,剃光头发的女孩
▲苦行僧Baba Mooni在印度瓦拉纳西进行圣者法会
在印度瓦拉纳西拍摄的“Holy Men”苦行僧系列作品,他用简洁的肖像记录了一群将生命奉献给精神解放的修行者的灵性生活。在摄影师眼里,这些苦行僧抛弃了全部的世俗生活,离开家人,在社会进步中选择苦行生活,是精神上的吉普赛人,但这种放弃也只是部分的,他们依然留存着他们的衣服、食物以及住所,生活在别人的慷慨之中。
▲苦行僧Vijay Nund行驶在恒河上
▲Vijay Nund在恒河的晨拜仪式
形而上的生命体验让这些肖像照散发着无法言说的味道——每一位僧人身体的每一部分,从头到脚,再到他们的每一绺发辫,看上去都满怀坚定。
▲苦行僧Lai Baba留了40年的辫子有数米长,辫子被视为“放弃、灵性的生命”
▲苦行僧Magesh放弃了IT业顾问的高薪职业,只为追求圣人脚步
而他镜头里的那些反抗ISIS的战士,在常年被战火缭绕的库尔德斯坦破损不堪的老宅里,本该早已绝望的人们,在他的呈现下却是祥和安静的,人们的眼中透出来的不是绝望,而是坚毅与希望。
▲“库尔德民主联盟党”旗下民兵组织YPG里的女战士,叙利亚
▲库尔德工人党指挥官Berivan,迈赫穆尔,伊拉克
虽然从未在学校里正式学过摄影,他却有能力让那些被摄对象在镜头前尽可能呈现出舒适的状态。他在拍摄之前会花很多时间,深入了解采访对象,做出周密的考虑。
▲埃塞俄比亚,奥莫河谷的部落面孔
对于他来说,如果只是为了展示,随手不假思索的按下快门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在出发之前他就会和当地有关系的朋友建立可靠的联系,以帮助他深入当地,获取更好的素材和想法。在他看来,花大量时间研究他们的性格、潜意识、思考模式、文化以及身体语言,远远重要于对光线和构图的研究。
▲19岁的Berivan Yezidi,曾是逃离村庄的难民,如今是一名勇敢的库尔德女战士
▲库尔德工人党一员Sarya,迈赫穆尔,伊拉克
出色的照片绝不仅仅满足于讲故事的层面,它还暗含着摄影师自身的个人风格和表达:是什么吸引着他远道而来,他内心的信仰是什么,他关注的又是什么,又有哪些独特视角……不需要用多余的文字赘述,真正深刻的照片足以给出答案。这样的照片决不会是三四天就能一蹴而就的,就像漫长的旅途一样,得一步一个脚印来。
▲库尔德工人党(PKK)游击队巡逻迈赫穆尔农村,伊拉克
▲巡逻迈赫穆尔农村的库尔德女兵背影
如果条件不允许,只是短时间内,比如几个小时、几天或者只有一周可以拍摄,他会更愿意观察而不是按快门,和潜在的拍摄对象沟通交流,让他们知道他之后有可能为他们拍照片:“这个过程,我从来都不会隐瞒自己的摄影师身份,我就是来拍照的,但是我会用合适的方法争取他们的信任,我不是过来出于猎奇按一下快门就走的,我不是为了满足自我才来的,我会做很多相关的计划和功课,我要找到一种合适的接触办法,让他们接受我的摄影师身份,并充分信任。”
▲埃塞俄比亚西南部的奥莫河地区有超过五十个部落,其中最大的部落是摩西部落(唇盘族)、卡鲁部落(身体绘画)、阿尔伯莱原始部落(随身携带木棍)及大三尼奇(上身赤裸且打赤脚)
▲奥莫山谷,沼泽滑轮系统旁的Daasanach部落成员
他也会试图让对方意识到照片的重要性,告诉他们照片讲述文化的独特方式和重要性:“我会了解当地文化和语言然后进行简单的交流,和当地人建立更多联系。但我永远都会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观察者,以尊重为基础,我不会假装成自己是他们的其中一员。而我为此搭上的时间、精力、金钱,他们也都会看在眼里。”
▲农牧部落族群哈马尔,有复杂的信仰体系,深信万物有灵
▲埃塞俄比亚,奥莫河谷下半段,居于此的Arbore部落
同一个地方,为了拍到更好的照片,他可以去上五六趟。在发挥主观创造性的同时,他也会询问拍摄对象的意见。比如:“从哪个角度会更好一些,这个角度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拍照不在意,但一定会在意自己如何被呈现的更好。
▲Labaltoy政府兴办的“现代”学校,穿着传统服装的哈马尔女孩在这里接受教育
▲课程主要涉及埃塞俄比亚国家语言阿姆哈拉语,同时学习英语
于是,拍照过程就变成了合作的过程,不仅仅是摄影师自己在拍,而是两方共同作用的结果——“当我再回到那个地方时,大多数情况下,我会给之前的拍摄对象带回冲洗出的照片,这个过程建立了联系,整个拍摄也会越来越顺利。”
▲哈马尔部落有自己的语言,但掌握更多才有机会走出去
▲埃塞俄比亚,脖子上挂满了珠子的奥莫河谷部落女孩
他喜欢把自己的作品定义为“stylized environmental portraits”——拍摄时,他常常小心翼翼安排照片里的这些人物,处理和框架的关系,将其突出于画面之中,并且不断尝试找到最为理想的效果。其结果是,很大一部分画面中的人物似乎有点和背景失去了关联,就这样,荒蛮的环境氛围被小心翼翼地强化了。
▲埃塞俄比亚,被剃了光头的部落小女孩
▲Arbore部落,女孩剃光头表示贞操,结婚后才允许留头发
从画面上来看,深暗的影调几乎浸透了他的全部作品,同时也仿佛让人读出了他“内心的黑暗”,他对光线的运用,就像是精心调色的达盖尔银版法照片,呈现出电影般的张力结构。这样一种看上去既非室内人工光也非室外自然光的神秘效果,以其丰富的视觉力量将“此时此地”和遥远的过去和未来连接在一起。
▲头盔以及头饰均由收集到的碎片和羽毛制成
▲埃塞俄比亚,部落里的小男孩
不走套路的他还经常DIY拍摄装备——“真正的摄影和相机设备、所受教育没有太多关系,不要被设备限制”。他曾用一台140万像素的奥林巴斯卡片机,在比赛中斩获第二名:“如果你懂光,那么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去营造光,不仅仅只靠专业灯光设备,动手尝试各种不同的,只要最终达到理想效果即可。如果一百美元可以解决的问题,干嘛要花一万美元去买专业设备。”
▲工作时总会带着儿子的搬运工,哥伦比亚
▲一对捕捉牡蛎、同时种植牡蛎的父子,巴西
世界不会以简单的步伐前进,它是复杂的,这不是几门大学课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更多的还是需要身体力行。正如一棵总是卯足了劲儿生长的植物一样,摄影师一路走来毫不怠倦,如他所言:“想要做的出色,只需要去做就好,并为之付出足够的行动,只要想学,全世界都会帮你。”
图片均来源于摄影师个人网站
学习不只意味着单一的学校教育,
就像建一座大楼需要各种混合材料一样,
复合式的自我学习方式是根本之道,
期间建立适合自己的审美、品味、工作方式…
野蛮生长但又不失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