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天,天气很热。夏日里连平日最爱的林荫道都失去了色泽,一点一点一块一块的阳光穿过树缝落到地上来,便成了一地炙热。行人们都留着热汗,狰狞的眼睛缝隙里隐约透露着对天气的不满,对这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的不满,对生命的不满。
像是这一大片热,一瞬之间将平日里累积起来的对于生活的热爱磨光殆尽。生命在一个又一个夏日里从一端延展向了另一端,但隐约中,一些小小的事情暗示着,当这个夏过去,一切又将回复原来的秩序,夏日里因热的聒噪会过去,那些一个个自不量力的人儿,也终将变成原来的样子。
还是那条林荫道,绿色蔓延地很长很长。满路的年迈的皮肤里都充满了汗水的味道。我久久地盯着林荫道里的一处鲜嫩。像是妖魔在一片死寂的森林里寻找饱腹的可怜小生命。显然,希望是渺茫的,可总算寻得了一可在冗长的热中拿来揣摩的小东西。
那是条舞裙。那是条肥胖的舞裙。那是条被撑大的肥胖的舞裙。一股沮丧在看到一双眯眯眼时涌了上来。
这股沮丧只停留了几秒,待那条肥胖的舞裙跳起来时,一切都停住了。阳光的铺洒定格在了午时偏晚最热的时候,行人的一切表情都被停在了热的狰狞中,狗狗们的舌头也因持续抖动而定格在了浓烈的空气中。
那条被撑大的肥胖的红色舞裙,单单生硬地镶嵌在这股闷热中,是丑陋而另人无法鼻吸的,像是一副本应完美的画上添上了色彩突兀的一笔,尽管在这个瞬间,并没有本应完美的作为背景的画,有的只是行人们的汗水和融化的化妆品糊成的不满。
可当它雀跃起来的时候,当那抹红色呼地一下跳起,在热到凝滞的空气中带来一丝丝流动时,我看到的是最飘逸的裙摆,最甜美的笑容,尽管,那抹笑容好不容易才从因为肥胖而眯成一条缝的眼里露出,尽管,汗水使原本就黯淡的发结成了使人不快的半液体半固体的状态。
似乎可以透过裙子的形状看到小女孩肚子上的层层赘肉。白色的小袜子勒着臃肿的腿。我想,如果是我,可能不会那么洒脱地舞动着自己,在这炎热的夏,在这人群众多的林荫里。也许我会低下头,也许会害羞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怯生生地穿过人群,甚至也许会因为肥胖而不敢穿白色的跳舞小丝袜。
只因为是夏天,只因为是热爱。便不顾一切在这常人讨厌的时节里舞动了起来。不想在该跳跃的年纪里因为肥胖而停滞,不想因为温度而停止前进,不想因为肥胖而让自己的生命在自卑中逐渐黯淡。相反,要舞动起来。
也许其余的行人并没有那么不堪。也许只是一个眉头,几颗汗珠。但却真实地和她存在着。也许,过了这片林荫,暴露在残酷的日光下,更多人会失去为生活而舞蹈的理由,更多人会屈服于炎热。他们会想起这片林荫里的温度,想起那条裙旋转而带来的短暂的凉爽,会因为炎热而像烈日下的花朵般娇屈下身体和灵魂。我想,那条肥胖的连衣裙不会。
炎热里,太多人因为颓靡使生命失去了原本的色泽,食欲的失去,工作动力的失去,生活追求的失去,无不在暗示着夏日的威力。
可蓬勃的生命不会屈服。
夏日终将会过去,这种颓靡也终将会过去,夏日之外,那些因夏的热而屈服的自不量力的人儿,也终会让蓬勃燃起。
但愿一切生命都恢复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