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只燕子从我脑袋上飞过去,我突然想起以前来。
小时候那会儿,我老是自个儿玩,爸妈不怎么管教我,放学回家扔了书包就能出门去,不过那时候我很傻,自个儿抱着书跟练习题不用我妈喊就待在一边写字儿去了,可能也是因为没别的事情可干,还有一大部分时间我跟院子里的蚂蚁玩儿。春天夏天的时候就好了,我可以下午出门去小学操场看燕子,那个小操场很荒,放了学就不会有人,我攀到栏杆上坐着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燕子就一群一群地来,它们叫起来很动人,在蓝色的天空和火红的夕阳里高飞俯冲,一点也不怕人,从我面前疾疾掠过去,风穿过毛翅间留下涩涩的味道,我攀着栏杆,看他们集会交语,在太阳彻底落下山去的时候飞走,就摆摆手回家去,明天他们还会来的,我假装跟大家之间有个什么约定。
有时候去的早,燕子还没来,我就坐在那里望天空,那个小操场里的野草长得很茂盛,中间有个老戏台子,有人说它后面有蛇打了好些洞,我一直很好奇,想去看看,但在此之前要走过漫膝的一大片草地,我不大敢,蛇我是不怕的,那片夹杂着狗尾巴草的野草地雾蒙蒙的,让我害怕,那时候捉摸不透的东西都让我害怕。我去外婆家,他们割麦子的时候我是不去地里站的,麦子跟野草苜蓿都是又高又密,很多虫子在里面生活,我怕踩着它们,也怕它们咬我的脚。割麦子的人非拉我进去玩我就哭,因为这个,到现在我外婆他们都觉得我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其实小操场里的那些野草有时候也会很好看,午后阳光最盛那会儿,会发出一点莹莹的光来,燕子的毛发也在阳光里乌黑顺亮,我可以从那样的光影里觉出快活来。
有时候我觉得,现在我长成了这么个安静沉闷的人,可能跟那几年有很大关系,那时候我思考了过多东西,并且都不能找到根由,于是导致我这个人从来有始无终不求甚解。
但燕子一直是美丽的。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下午晚自习前早早去站在楼道里背书,说是背书,归去来第一句还没念完,就已经走神去听燕子的动静了,然后几声脆生生的鸣叫,我的心思就全在他们身上了。午后是一天最好的时候,夏天的午后更好,有光又绚烂。
我对别的动物也有些感情。家里养过三只猫跟两只狗。我喜欢他们小的时候,傻乎乎的很惹人。不过他们都对我爸最热情,每天他回家门还没开,猫猫狗狗先挤在门口等,我爸脚一迈进来,蹭着他的裤管一顿亲昵,搞得我羡慕得很。
言先生在北京那会儿养了只猫在家里,那猫在我的强迫下起了名儿叫狼狼,跟我家那两只狗同名。后来他出门了,于二狗负责养它,跟亲儿子似的。论辈分我是它三叔,于是三天两头收到老于拍来的照片,今儿胖了明儿瘦了的,我就看着我大侄子从小不溜秋的几个月一点点长到了现在肥懒懈怠的样子,老于硬撑着说自己养的好,那是贵族落魄风,应该叫优雅惫懒。一言难尽。
我跟我同桌说,毕业我也得养只猫跟狗,她鄙视地告诫我,别扯着俩无辜动物跟着我过糟心的穷日子。好像有点道理。
我还是最喜欢我的那些燕子们,有时候走在路上看见他们,就觉得很亲切,毕竟是我小时候少有的朋友。我最好的时候啊,可能就是在小操场看鸟的那些夏日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