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小调细声唱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水中的戴笠老翁吆喝着行人上船,撑着竹篙来回摆渡,放眼望去,四处皆是乌蓬小船涉水而去。岸边十八芳龄小姐略施粉黛,穿着罗裳薄裙,玉佩系身,谈笑间尽是眉飞色舞,流露不知许些千娇百媚。她们持着古色古香的油纸伞,漫步在白砖黑瓦的俨然屋舍旁。绣花鞋踏在白玉石阶上,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尚不会扰乱人们的清梦。老街里的年轻的货郎挑着担儿,时不时拭一把额间的汗滴。门槛上倚着年过半百的老媪,她们依旧执着于少时的女红。颤巍巍地用手捧着朴素的刺绣,偶尔添上一两朵牡丹可算是喜庆些。颔首霎时,碰巧对上那群正值豆蔻年华女子的温婉笑颜,便眸中一亮,开始追溯曾经一段时光。岁月静好者,江南是也。
一个身着粉裳的女孩嘟着红润的小脸,独自蹲在麻石板上,拍着手哼着稚嫩歌谣。“十五夜,月亮光,月光照在青山上,山下一排短篱墙,姑娘撒下青豆角,青藤缠在篱笆上,青藤开出青花来,摘朵青花做蜜糖。”声音很轻,却飘得很远,遂引得行人的目光纷纷聚焦。
凤九从一场黑甜深眠中醒来后,周边的环境似变了法般成了另一个样。她有点讶然,不知怎么掉到凡界来的。她之所以明白这处是凡间是因为她在上一世随东华来过并且渡了一遭劫。
于是我们的小凤九气鼓鼓的坐着,寻思着该怎么混口饭活下去。
凤九突然后悔自己幼时顽劣没有好好上族学,以至于她连下流小地仙都使得得心应手的修正术也不会施,只是依稀记得口诀,却无从下手。
即使这样,凤九也总不能以乞讨为生。姑姑从小教导她,身为青丘之国的帝姬,就要挺直腰板做狐狸。在任何情况下,不可接受别人的施舍,也莫要叫人欺负去了。
凤九狠狠地点了点头,嘴中还坚定道:“凤九谨遵姑姑教诲。”
…于是,她现在就蹲在了麻石板上唱歌谣了。
凤九蔫着脸,往肚子上瞎揉了一把,里头传来巨大“咕噜咕噜”的声响令凤九的唇角搐了搐。她突然有点想念之前在太晨宫当小灵狐时帝君给她做的糖醋鱼了。
何等悲哀!若是为了报恩殉情也罢,死得惨烈一些还能搏得她阿爹的几滴眼泪,可如今饿死在这一处凡界内,也叫她青丘帝姬白凤九忒不像话了!日后老头子想起来估计会冷嘲热讽一阵:“我就说她成不了大器,竟然饿死在凡界,也是那野丫头活该!”想到这,凤九便欲哭无泪了。
好在天无绝狐之路!
在凤九快要饿晕的时候,门槛边的老媪放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刺绣,慢慢起身,颤颤栗栗地扶住她的手。“丫头,来碗面吧。我瞧你都要饿昏了过去!”凤九抹了一把辛酸泪,感动地向老媪扑去。
真真人间处处有温情!
那老媪的脸庞掠过一丝慌乱,然后她镇定了下来,拍拍凤九结实的肩膀,缓缓道:“丫头你先从我这老头身上起开…太沉了…”
……
凤九低头只顾“刺溜”着面,她委实不禁饿!老媪慈爱地望着她,还特地叫小二给凤九上了几样小菜。一碟碟炸豆和拍黄瓜端到了凤九面前,这可堪比雪中送炭!凤九感动得眼泪哗哗流了下来。要是她能醒得来,她一定要叫孤栦君好好分流老媪的魂魄。
老媪满布皱褶脸上笑盈盈的,她捏着白花花的帕子,沙哑地道:“丫头你从哪里来的?”
凤九被这一问呛了呛,小脸涨得通红,随后呕了起来。
“噎着了…咳咳”
“丫头你慢一些。”老太太用粗糙的手为凤九顺了顺气,颇为担忧道。
凤九把面往肚子里咽了咽,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儿。吃饱喝足了,凤九陷进了竹椅里。她瞧着老媪是个好心人,一激动便说了实情。“啊,”凤九抖擞抖擞精神“老奶奶,我看你心善便实和您说了,我是从天上来的!”
老媪很是惊讶,然后点着头表示赞同,眼睛笑眯成一弯新月:“天上?丫头,我觉着你同老身隔壁邻居小陈姑娘甚像,天马行空啊!”
“我也觉着你同我姥姥伏觅仙母一样,人好的不得了!”凤九边说着,又往嘴边塞了一把花生米。
老媪愣是没听懂“伏觅仙母”是何意思,但夸她的话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抿着嘴笑得像一朵花儿。“好孩子,你之后住哪里去呢?”
嗳?这个凤九还真没想过。凤九光顾着一时混口饭吃了,如何长久地在这处凡界度度日子,这可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