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期的自白
“to be or not to be 这是莎士比亚的问题啊”
这个问题降临到了我头上。
“拍抖音还是不拍抖音”这是我近日的问题,做与不做都是一种痛苦。
2020年的前四个月,全国共抗疫情,但是疫情于我来说不过是戴不戴口罩和能不能去哪里的问题,这个问题具体到我个人身上倒是显得微不足道,可能因为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感染吧,这是不是人的自私性我不知道。
当灾难和危险尚未降临到每个人头上的时候,对它的重视性差不多和上公厕的马桶后记得冲水差不多。
我感受到了我真正的灾难。
我是一名导演/摄影师,2020年开年我离开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奔向理想中的自由职业。春节之前的1月,人们对春节后的事情想的总是很少或是很美好,家人团聚是重点、辞旧迎新是主题。对于“新”的畅想,大抵也都是美好的。
现实当然并不常如人所愿。
疫情来了,如今本就淡了的年味更淡。
年过了,疫情还在,本就不景气的行业更不景气。
而我,就像一个裸泳的人,这新年的潮水褪去,我不得不开始慌了。
过年期间,亲戚邻里来家里总会问到我在北京工作如何,在他们和父母面前我不得不撒了个小谎:工作还行,挣得不多,等着复工。
我得开始工作了,这是成年人的特性在提醒着我。正在我开始慌张的时候,父母的关怀帮助了我。
父母担心疫情还未过去,我回到北京会不安全,让我在家多呆一些日子,这也正如我所愿。让我自己选择逃避没有工作的事实,我做不到,有了父母的介入,我可以说服自己。
对,我只是需要一个逃避的理由。
中午起床,吃饭、看电影、吃晚饭、陪父亲看电视剧、在微信小程序上下军棋、熬夜看电影、刷B站、刷知乎、凌晨四五点睡觉、中午起床,如此,二月已过。这期间亲戚邻里也会问到我啥时候复工,谁谁谁的儿子已经回北京工作一段时间了。
我说,还没有开工,环境不允许,亲戚答,也是,你们这行业得出去拍,不安全。
我应付着,是啊,还得等一段时间,哎。
三月来了,春暖花开,院子里二月的最后一场雪在某个中午全部融化。燕子也捎来讯息,“一年之计在于春,你该工作了”。
彼时,我也在家呆够了,每天重复的生活和作为一个积极上进的青年的羞耻感和对于自身发展的紧迫感,更重要的是对于钱的需求感,让我开始渴望回到北京,然后开始工作,不对,是找工作。
开始在boss直聘上看工作,几乎都是短视频类的,“没关系,有工作就行”基本没怎么看介绍就挨个私信,对我的统一问题是“你现在在北京?隔离期过了吗”“等你回北京过了隔离期再说吧。”
隔离期?在询问过朋友以及上网查询后确认,如今回北京需要隔离14天。这加速了我回北京的进程,赶紧订了两天后的票,这两天再好好陪陪父亲。
两天后我回到了北京,开始居家隔离。
在回来之前我想的很美好,这十四天一定不能荒废,看电影、看书、写剧本,一件事也不能耽搁。
我开始自己做饭,开始回归一个人的生活,竟有种奇怪的兴奋感。
熬夜仍在继续。
第十天,我开始思念父亲母亲,每天晚饭一个电话,两分钟,随便聊几句,大抵父母总是今天吃的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如此,我便已温暖。只是每次问我工作的问题,我总是心里被刺痛一下,再善意的谎言,没呢,过段时间。父母展现出欣慰,好似为他们的儿子这样能远离病毒而欣慰。
这个谎言善意吗?对于父母来说,当然,我不想他们太操心我。但是对于来自别人同样的询问来说,并不是,只是源于我的自尊心。我当然不想被别人知道我的困境,我的失败,这对于我是最大的打击。我一向喜欢出风头,喜欢努力向上,比别人发展更快一点,更优秀一点,我接受不了这样实在的落差。
我不再发朋友圈,也不再给别人点赞,我想消失,或者说逃避别人对我可能的关注。24岁,无业,无收入,折腾了几年啥也不是,潮水退去了,裸泳的我不想被人看到。
这期间依然在看着工作,由于工作经验算丰富,参与的项目也不少,简历尚可,还蛮顺利,约了几家疫情结束后去面试。
十四天的隔离后我开始出门一家一家公司的面试。这些公司清一色都是做抖音视频的,而我也都被问到有没有抖音经验,我均照实回答:没有。
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无论我有多少拍摄经验,只要回答没有做过抖音,都会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这其实无所谓,彼时我也没有很迫切的想要那些工作。让我唯一不爽的是,比抖音视频专业的项目我都这么多,你怎么能因为我没有做过抖音怀疑我的能力?
没关系,反正是一面之缘,我也过了年少轻狂的那段日子,拍拍屁股下一家。
其中有两家对我展现出了兴趣,跟我聊了挺久,给我看他们做的视频同时问我一些问题。
其中有几个问题如下
q:你觉得拍的怎么样?
a:不怎么样,演员演的也不咋地
q:你平时看抖音吗?会刷到哪些内容?
a:不怎么看,今年之前没下这个软件。会刷到个人爱好类的视频
q:比如?
a:足球篮球这类的
事情的结果在问我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回答没有后面试结束,然后再无消息。
我事后回想,为何我会说那些话?除了我熬了个大夜,起床后脸都没洗迷迷糊糊地去面试以及一贯实在的说话的原因外,还有什么?
想明白了,我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一份抖音拍摄的工作,但我又需要工作,所以我虽然去面试了,但并不想表得很积极,可能就是一切随缘吧,我就这样,你要我就要,不要我就算了。
在这之后我没有再去找工作,开始在吃饭看书看电影的生活外,每天下午五天去四站地铁外的球场和朋友打篮球。
在篮球场上的一个又一个蓝天夕阳中,北京的三月也过去了。
我尝试过去联系一些同行,没有问过工作的事,就是简单的问候一下,最近怎样?还好吗?忙啥呢?
其实我最想问出来的是,有没有活儿可以让我做?但是我怎么样也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可怜的自尊心。
看着朋友圈的同行晒的工作照,我除了羡慕外,只想让自己消失得更彻底一点,更加透明。
回到北京期间,微信基本没有人联系我,因为没再发朋友圈,也就没有朋友圈互动。这期间有几个去年一直合作的跟焦员和助理给我发消息,询问我的近况,我都没有回复。也不是因为我高冷。我很清楚他们的意思,但是我没有工作,没有活儿给他们,我对不起他们对我的关心,索性这一次不回复,也避免了一些尴尬的客套。
四月到来,北京的天气依然很好,我脱掉了毛衣,穿上了短袖外套。
四月十日交了三千的房租,在这时我真的开始慌了。我已经三个月没有了收入,这个四月也即将0收入度过。我又打开软件,开始看工作。
同样的模式、同样的问题再次上演,这次我学乖了,不会再表现出对抖音的不感冒,但也不会表示出很懂很喜欢。撒谎我是做不到的,隐藏还是可以。
这次比较顺利,除了看了我的简历发现没有抖音制作经历就暂停了交流外,其他的公司都表现出了对我的兴趣,约我去面试。
正约好几个面试,一个已经有电影作品的师哥发来消息,问我最近在忙啥?我心里一动,不会是有什么活儿找我吧?马上回复,没忙,待着呢。随后师哥打来电话,果然是关于工作的事儿,但是是关于改变网络小说拍网大的。大概是一家视频平台找到他,问他有没有意愿拍网大,有几部网络小说可以给他挑一部改编,师哥让我看看其中一部聊一聊想法。
我说好,表达了对师哥的感谢。最后师哥对我说,今年环境不好,手头的项目都停了,今年先拍拍网大过渡一下。
傍晚,朋友约我打球,我说今天来不了,有点事。于是打开那部小说读起来。
小说五十万字,我用一天读完了,写得很差。
第二天,出门去几个公司参加面试。
有家公司很有意思,hr、内容部门、ceo三轮面试。ceo问我,你是大势所趋还是形势所迫?
我说,都有吧。
ceo说,试试吧。
我告知了hr面试结束,然后离开,hr说微信上跟我说。
回家路上,恍恍惚惚的。在面试的人给我看他们做的抖音视频和给我讲工作状态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这就是我即将从事的工作吗?我要拍这些吗?
我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是形势所迫,我需要工作,我需要钱,不然我无所事事呆在北京干嘛?哪不能看书看电影呢?我想起了四年前第一次来北京时,在成都火车站对着成都俩字说的话
“希望我再也不用回到这里了”
回到家,微信来消息,h说面试通过,工资10k,没问题的话让我确定一下可以入职时间。
低于我的薪资期望,但是没办法,可能我就只值这个价吧。我看了消息,关了手机,开始做晚饭,过了一会打开手机,告诉对方,周五给你答复。
两天,这两天我还想再挣扎一下,或许是期待突然有什么转折吧,也或许只是想推迟那一刻的到来。
晚上跟师哥打电话交流了一下,最后他发给我第二部小说,看完再聊聊。这部一百多万字,看了下简介,今晚不想看了,明天准备开始看。
一个朋友给我发来消息,打开是一张微博截图,大概是说中国院线一直未营业,前四个月票房为0.
我回复:之前六百亿票房的时候也没见跟咱有多大关系。
朋友发来几个哈哈哈
房间里没开灯,一瞬间耀眼的光芒照亮房间后,窗外传来雷声,
下雨了,这是北京2020年的第一场雨,这意味着我之后打球需要看天气预报了。
或许只需要看周六周日的天气预报,毕竟周五我要给出一个让我周六日才有时间的答复。
就如气候一般,一切都开始步入轨道,对了,好像在轨道上才能行驶得更稳。
当我打下这些字,窗外的雷声不知何时已响过最后一声,我再没听见,我又回到了写这些字的初衷“to be or not to be”
这个问题我依然没有想好,但它应该不会妨碍我做出决定。如果痛苦是必须承受的,那至少要保证生活的持续。现实已经为我做好了选择。
我一直都没有看《至暗时刻》这部电影,我很喜欢”至暗时刻’这个词,因为它可能像阳光一样,会惠顾到每一个人。幸好,暗对应的是明,没有明就没有暗,但是没有暗也就没有明这个概念了。
我并未起身去看,但窗外的雨好像停了,我也该停了,就到这,我去听几首关于记忆的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