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道西风
秋风含露,拂过萧思涯微微泛白的面庞,顺着脸颊的弧线又跑到他的鬓角上舞弄他没收好的头发。
黄河北岸古道黄沙,于此抬眸望去,这黄河之水,仍旧浑浊不堪。萧思涯也只能望而兴叹,咽了咽唾沫,如果他似被火烧的嗓子眼中还有唾沫的话。
去年离家的时候,一方乡亲纷纷笑劝他,这乱世之中,那皇帝老儿连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还会给他这样的穷书生开科举试?
萧思涯闷着,不出一言,执着地将自己的行囊收拾好就往西京去了,可没想到他人还未到,叛军已将西京攻破,走投无路的他,又折返回来。
这一路过来,又是物是人为,入眼满目荒凉,四起的狼烟带得到处都是不太平的传言。
好不容易,萧思涯才让这支商队答应带自己一路,好歹有段路上有伴,心底多少踏实点。他自己一个文弱书生,胆子倒是小了些。
“诶,那个小子,你背着那些书走了那么远,累不累?”坐在马车上的壮汉昂了昂脑袋,侬嘴指向萧思涯背上的行袱。
萧思涯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跟着马车往前走。
“嘿!这穷书生,莫非你那一背篓的废纸,还真的是黄金屋不成?”糙汉笑了笑,将手里握着的马刀扛上肩。
这书生愣头愣脑的,又不喜说话,一路上怪闷的。
“哎,穷书生,要是有马匪,小爷我可救不了你哈,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到时候别背着你的一箩筐黄金屋了!能跑多快跑多快!”糙汉凌空挥舞了一下手上的刀,耍了两招漂亮的刀法,惹得旁边和萧思涯一起走路的汉子们纷纷拍手叫好。
萧思涯有些窘迫,也不懂那刀法哪里了得,便开口讷讷的回了一句:“不行,这些书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就这一句话,惹得在场的所有汉子哈哈大笑,书呆子就是书呆子,书都比命还要重要了?
笑声飘荡在黄沙古道上空,萧思涯四下偷偷扫了一眼,看谁都不太好,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个,大哥,这附近会有马匪么?”萧思涯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糙汉自马车堆叠成一座小山般的货物上跳下来,与萧思涯并排而行,朗声一笑道:“嘿!你不知道这个世道,皇帝老儿都自顾不暇,天下盗贼趁乱四起为祸,地方节度使都不管,而这燕云又是历来马匪猖獗的地段儿,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
“遇到该当如何?”萧思涯有些紧张的问道,听说那些马匪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要是遇到,萧思涯自觉命贱死不足惜,但恐连累了这些汉子。
“跑呗!跑不了只能等死了!”糙汉耸了耸肩头,他虽使得一手好刀,但商队不是军队,哪能跟马匪正面抗衡?
商队继续缓缓前行,萧思涯却有些心里犯怵,自己当初去西京,到底是运气多好,竟让他一路平安到了地方。
萧思涯还在思绪中暗暗庆幸,远处便传来阵阵马蹄声。
抬眸望去,远处一座沙丘之上,数道明晃晃的寒光直直刺入他的眼中。萧思涯还未回过神来,那商队老大却大喊一声道:“是马匪,丢东西快跑!”
萧思涯正扭头跑走,脚下布鞋却踩在一滩细沙上,滑了一下人倒在沙中,书也散落了一地。
萧思涯舍不得视之如命的书,急忙爬起身捡拾起来,当他抬头,欲要再捡其他地方的书时,一把亮晃晃的马刀已逼到他的脖子上。
萧思涯望向持刀之人,那人眼里含着凶光,满脸的络腮胡子毫不雅观,随后,他的嘴角勾勒一抹狰狞的笑意,手蓄势而动,萧思涯知道,这把刀将会在自己的脖子上割出一条致命的伤口。
轻轻合上双眸,死,也只是将自己这腔救世扶民的热血撒在这黄沙里罢了。
可是,下一瞬他的脸好像被泼了一瓢热水,当萧思涯睁开眼时,那个手握长刀的悍匪已被一杆银枪戳飞下马,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应声落地。
萧思涯心里惊而又喜,还未反应过来,一人一马已奔驰到他的身边,顾不得脸上的鲜血,望向那个救自己命的人。
那马上的男人,铠甲鲜明,如天神下凡,手持一把挂玉宝剑,带着凌厉的杀气。
从风中带来的气息还没来得及给萧思涯细细品茗,马上之人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上马后。
这个男子毫不畏惧身前数倍于己的马匪,双目中闪过凌厉的颜色,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儿,带着萧思涯窜出一丈之距。
男子借势拔起插在那马匪身上的银枪,一手持枪,一手持剑,冲杀向对面不远处的马匪。
几个来回冲杀,马匪不仅伤不到男子分毫,还被杀了个七零八落,萧思涯只觉得一腔热血被这人给点燃了,大呼一声:“好!”
男子却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萧思涯的这一声叫好。
那群马匪自知今日遇到了硬茬,不敢再攻来,拨转马头就往来路跑去。
可当他们回首时却发现,身后一大队骑兵身披坚甲,手持利刃离他们仅有数丈之遥。
一阵砍杀之后,马匪已经全数被歼,商队的人也得以苟全性命。
萧思涯望着那些飘扬在空中的赤旗,正中间那大书一字:凌。字边金镶边纹虎眼麒麟。后又跟门旗两面,紧随着是一人持龙虎旌,又一人持节丈一杆,接着是麾枪成双、豹尾形行,好不威风!
“下去。”萧思涯自然认得这些东西,看得出神却忘了身前那个威风凛凛的男子。
“啊?哦!”萧思涯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后翻身下马,却不曾想,自己这从未骑过马的身子落地时扭着了脚踝,跌坐在地。
“你,你是燕云节度使,凌霄志?”萧思涯坐在炽热的沙子之上,毫不知痛,抬眼定定的望着凌霄志问道。
“放肆。”哪有过人这般直呼过自己名字?凌霄志未曾看过萧思涯一眼,声音低沉似从鼻子中喷出来似的,只一句话后,便调转马头离去。
第二章 携归
第二章 携归
凌霄志踏着马,迎着夕阳而去,在沙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萧思涯苦笑一声,被商队残存的几个伙计扶起。
“别看了,那可是燕云节度使,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救我们。”商队老大脸上挂了一抹血痕,显然刚才一番急促又紧张的战斗伤到了他。
顺着萧思涯的目光看去,商队老大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是皇帝的心腹,位极人臣尊贵无比,这番冷漠不近人情亦是应该。”
他只以为萧思涯是因为刚刚不被待见而发呆盼看,便开口一番开导,想着萧思涯别往心里去了。
哪知,下一刹那,萧思涯挣脱几人的搀扶,朝着凌霄志离去的背影跑去,未踏出几步便因脚踝上的扭伤,瘦弱的身体踉跄一下栽进了沙子中。
萧思涯嘴里啃了一口砺沙,顾不得脸上的搓伤,朝着凌霄志喊道:“将军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但愿侍奉将军帐前,誓死跟随将军。”
凌霄志闻声,微微回过头,见萧思涯扑倒在沙堆上,因脱水而泛白的嘴唇被几粒西沙搓出血沫,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来人,把他带走。”吩咐了一声,从军中分出一骑奔至萧思涯身前,将萧思涯扶上马背,那士卒又给了萧思涯一袋水解渴,凌霄志的军队才开拔启程。
黄沙古道,马蹄阵阵,萧思雅本以为,此去定是回那边关重镇蓟州城,可没想到,仅仅走了数十里,便看见千万顶帐篷立在黄沙之上,时值傍晚,缕缕炊烟自营中升起,也不知这大军将开拔何处?
萧思雅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路上喝了些水,泛白的嘴唇恢复了不少血色。
在营前下了马,跟着凌霄志行至中军大帐前,凌霄志并不管他,自顾自进了帐中,而其他人也自行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伫立在帐前,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为难。
萧思涯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大帐前,大漠之中,白日里热得难受,灼热的日光能将人给烤熟,而到了傍晚之后,却渐渐变凉,沙漠里的风吹过,吹一次冷一层。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萧思涯开始不由自已的颤抖。脸上刚刚还算红润的血色尽数褪去,再次泛出如身患重病的惨白。
就在此时,萧思涯被人撞了一下,来人自他身后走过,瞥了他一眼,双目之中隐隐有些鄙夷。
萧思涯被撞了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抬眸望去,那人却掀开帐帘进去了。那人进去后,大帐里生出了一堆火,两个人的人影印在帐帘上。
“将军!”刚进去的那人弄好了篝火后,站起身来抱拳对凌云志施礼道,
“嗯,坐吧。”凌云志背转而去,看着面前架好的地图,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来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坐下,往前小走两步出声问道:“将军,外面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是谁?”
“先时,遇到一群马匪,救了一个书生,非要说什么报恩,就让他跟着来了。”凌霄志轻描淡写的说着,转过身坐到篝火旁,将双手覆于火上反复取暖。
“呵呵,人家马匪出门,倒是会劫掠几个姑娘女子回去,将军倒是好雅趣,劫了一个男人回来,还是个瘦弱书生?”
凌霄志抬起凤眸望向站立于身前的男子,双眸之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凌厉,“莫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宁冷哼一声,扬首望向别处,“天下大乱,中军大帐拖着这么一个累赘,不像将军以往的风格!将军可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话?”
“当然记得,我燕云铁骑,容不得半个书生与女子。”凌霄志眉头微微皱起,冷冷回道。
“那你还带回来这么一个废物作甚?”莫宁冷声之言道,“倒不如赶他出营,任他自生自灭!”
萧思涯在外面听得真切,他不知道这个莫宁是谁,竟然如此贬低于他。当下萧思涯也不再犹豫,掀开帐帘亦是走进大帐之中。
凌霄志正待要说话,帐帘却被人掀开,抬头看时,萧思涯正挺身走来,泛旧的一席长衣随风而动,看似合身实则宽了些,被风吹得一鼓一缩的,倒让他身形显得更加瘦弱几分。
看了一眼凌霄志后便停住脚步。
“何为废物?”萧思涯盯着莫宁,双眸之中冷若冰霜。
莫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轻蔑的看了一眼萧思涯,一掀身后的乌金披风,赫然道:“武不能武,上阵亦不能杀敌,不是废物是什么?”
萧思涯轻笑一声,行了两步,走至一边桌灯前,取了搁在桌上文卷上的一支笔,悠然置于手中上下晃动,淡然道:“虽是如此,但你可知,书生无力尤能以笔杀人,他日书篇一幅,传至天下,令天下人皆知莫宁将军有勇无谋只懂上阵拼杀,不知运筹帷幄,乃败军之将尔!”
“你敢?”莫宁眦目欲裂,显然是被萧思涯的话刺激到了,转身拔出刀剑架上的一把利剑,朝萧思涯横砍去。
萧思涯身形不懂,双眸直视莫宁,毫不畏惧莫宁这一剑,手中亦是紧紧握着那支笔。
就在莫宁手中的剑即将砍到萧思涯的脖子上时,凌霄志动了,脚下用劲,猛窜而出,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莫宁挥剑的手。
“好一个书生无力尤能以笔杀人。”凌霄志淡淡的看了萧思涯一眼,而莫宁被凌霄志挡下了一剑,心中大为不悦,冷哼一声手一挥,将利剑一扔,正正插进了剑鞘之中。
转身,身上坚甲铿锵做响,待萧思涯从中回过神来时,莫宁已挣开凌霄志的钳制掀帘而去。
凌霄志也不看莫宁,任由他去了。凌霄志自然知道莫宁这个性子,让他自己去发泄发泄,等会自己就好了。
“坐吧。”凌霄志亦是不看萧思涯一眼,自顾自坐回到篝火中。
萧思涯愣了一下,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坐到了凌霄志的对面。
“你叫什么?”凌霄志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未曾问过面前这个文弱书生的姓名。
“小生名唤萧思涯,字吟松。”萧思涯轻声回道,原本因受寒发抖的身躯稍微暖和了些。
第三章 千里勤王
第三章 千里勤王
“萧思涯?”凌霄志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瞳孔中印上火焰扭动的焰光,如同舞蹈一样。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凌霄志轻声吟咏道,望向萧思涯的眼底笑意渐浓。
萧思涯脸色微微一红,有些惭愧的低了一下头。
“惭愧,不敢承前朝大儒诗文之意,但名字是父母所起,亦不好随意更改。”萧思涯躲闪着眼神,不敢与凌霄志对视,声音也是轻若蚊吟。
“无妨,说不定他日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凌霄志淡然说道,也不管萧思涯如何,叫人盛来生肉米饭,放到一旁。
“大人。”萧思涯看着火堆里摇曳的火焰,忽然开口叫了凌霄志一声。
“何事?”凌霄志将生肉架在火堆上烤着,肉开始噼里啪啦的往外冒着油。
“大人,今日大人救命之恩,小生不知如何报答,还请大人给小生安排一个差职以为大人效力。”萧思涯说着,站起身来,作揖行礼,眼底流露尽是真情实感。
“嗯,军中向来没有书生,故而主薄一职仍旧空缺,不若你就做个主薄吧。”凌霄志沉吟了一会,才悠然说道,主薄这个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处理一下军中文书之务,军中皆是粗汉,没几个人识得字,就算识得,也是一知半解,认不全的。
让这个书生任职主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倒也免得其他人说些杂话,到时有人问起为何军中无缘无故多出一个文弱书生,自己也能拿替写家书之类为由挡下。
凌霄志沉思在此,忽然又惊愕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给这个书生那么好的待遇?若是平日里,有书生一类的人烦着他,定然是刀剑伺候了,可自己今天却让这个书生跟着过来,不说留不留他的命在,还给了他一个差事,若是传到军中去,不知会是如何?
当然,今日斩匪一战,属下千骑皆已看到了自己带人回来,现在想必已经传出去了。
萧思涯看着凌霄志沉吟的模样,良久之后才开口应道:“小生多谢大人,只是大人若是有所顾忌,小生自行离去便是,万不敢留于军中。”
凌霄志抬起凤眸,双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紧紧盯着萧思涯,萧思涯想挪开眼睛不与他对视,却又不敢,两难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让凌霄志盯了良久。
此时,凌霄志才仔细看清楚了萧思涯的模样,瘦弱的身躯,消瘦的脸颊又显得饱经风霜,面容倒是有些不干净,毕竟刚刚一路过来,经了不少黄沙尘土。
“无妨。”凌霄志声音依旧淡漠,用匕首挑起烤肉架上的肉,捻起一撮细盐撒在上面,而后递到萧思涯面前。
“吃吧,吃完了睡觉,今天因为救你们,大军少行五十里路,明天就要多行五十里,今日早睡,明日早起。”
凌霄志说着,自己也边烤肉边自己吃了起来。
萧思涯一路从西京走来,吃的皆是干粮,哪有尝过肉食的滋味,即便是在家中,也是半年一载才吃一次,亦不是什么好肉。
可凌霄志递给他的肉,香味四溢,看着就觉得美味多汁,萧思涯不由得肚中更是觉得饥饿了几分。
见凌霄志已经吃了起来,萧思涯也不再拘谨,夹起肉块就往嘴巴送,可是刚一下嘴,就被烫了一下,舌头打了几个泡。
强忍着舌头上传来的灼痛感,萧思涯边吃边问凌霄志道:“大人,大军此去何处?”
凌霄志闻言,将口中之肉嚼碎咽下才开口回答道:“受安镇山、史世明之乱,帝君西退,携六军迂回而进了锦官城,安镇山等人亦是紧随其后,不日便递达城下,帝君令我调兵援弛。”
萧思涯愣了一下,没想到西京被破后,帝君退守南京锦官城。不过倒也好,蜀道难行,易守难攻,昔日诗圣李白更是称蜀道之行,难于上青天,叛军想要破锦官城亦是难事。
“不知周边藩镇可有援兵?”萧思涯眉头微皱,心中担忧道。
“近处只有河西节度使,但日前被安镇山大败,丢兵卸甲败逃数百里,而其他节度使亦是在勤王路上。”凌霄志说着,眉头越发皱的紧了,形势危急如此,恨不得他带大军身插羽翅飞去锦官城。
“大人带了多少人马前去?”萧思涯慢慢吃着,吃了个半饱后又问道。
“带精兵十万,其他闲人不计。”凌霄志说道,抹了抹嘴再次看向萧思涯,顿时嘴角浅出笑意:“莫非你也懂得行兵打仗之术?”
萧思涯低转眼眸,放下碗筷笑道:“一知半解,不比大人神勇。”
凌霄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书生书生,看的书自然是多了,知道些也不算什么。
“只是神勇,但却无谋?”凌霄志微微一笑道,随即站起身来,往回走了几步取了火折子,这句话不过是与之玩笑,无半分苛责。
两人吃完饭都已经到了戌时末了,凌霄志先是点了几处烛光照亮整个大帐,萧思涯急忙道:“不是,大人有勇有谋,盛名已久。”
凌霄志懒得听这种在他耳朵里属于奉承的话,耸了耸肩,对身后的萧思涯说道:“来,且帮我卸甲。”
萧思涯愣了一下,才缓过来,凌霄志是让他帮忙卸甲。
抖了一下身上陈旧的长衣,想让自己显得精神些,走到凌霄志面前,轻轻的解下披风系带。
动作轻而缓,萧思涯能够感觉到凌霄志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的脸上,顿时心底一阵紧张。
“稍微快点。”凌霄志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淡淡的说道,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是,大人!”萧思涯被这一声惊到了魂魄,解系带的手微微发颤,简简单单的一个系带解的那么困难。
好不容易解下来了,萧思涯将披风挂载衣架上,回过身给凌霄志解开肩甲。
凌霄志的盔甲全套乌金色,威严庄重,杀气内敛,精钢打造的甲胄重量很大,萧思涯有些拿不动。
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将两边的肩甲卸下。
第四章一起睡吧
第四章一起睡吧
肩甲卸下,挂在架子上,萧思涯抹了一把汗,手因刚刚承重过大,有些轻轻的发抖,虽然不至于虚脱,但也有些气力不济。
当萧思涯回头看时,心中有些犯难。
肩甲卸下后,还有胸甲,这胸甲却是从头往下套进去的,两边腰上系着绳带,但是想脱下来,就必须解了两边绳带,再次从头褪下,可凌霄志比他微微高出半个脑袋,他哪里能脱了这甲胄?
“怎么了?”凌霄志见萧思涯站在原地不做动作,便开口问道。
萧思涯抬头看了一眼凌霄志,断断续续的回答道:“没,没事。”
凌霄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便静静的等着萧思涯过来。
大帐内灯火摇曳,珠光忽明忽暗,萧思涯行至凌霄志身前,双手伸到凌霄志的两侧腰间,欲要两边一同解开。
凌霄志第一次觉得解下盔甲竟然如此麻烦,平日里练兵时穿铠甲,皆是莫宁与几个士兵替他穿戴上的,到没有今日这般,只有一个人替他卸甲。
只觉得腰间被小猫抓挠了几下,有些隐隐作痒,凌霄志低头往下看去,只见萧思涯如抱着自己一般,双手齐用。
他心想,让这个文弱书生给自己卸甲,是不是有些为难他了?可转念一想,倒也无妨,他既然说是来报恩的,让他替自己卸甲有何不妥?便耐下性子静静观望。
萧思涯折腾了半天,仍未将凌霄志胸甲系在腰间的绳带解下,心中越发紧张,手上力道不由得更加重了一点。
可他一用力,搂抱之势更重了几分,捣鼓一阵还是无功。
当下萧思涯心底一沉,猛然加力,本就被他勒得不舒服的凌霄志被他突然加力,弄得闷哼一声。
这一声闷哼不打紧,却让萧思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便侧着脑袋贴在他的胸脯之上了,这一闷哼正好从凌霄志的胸脯中传来,透过坚甲传入萧思涯的耳朵里。
萧思涯惊羞之下,连忙松手后退,而因刚刚吃完饭而生出点点红润的脸色,也顷刻间被吓得有些惨白,只当是自己弄疼了凌霄志。
“大,大人,小生不是,小生......”萧思涯支支吾吾,越说越觉得惭愧,为何自己连这衣甲都卸不下来?
凌霄志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自行解下胸甲挂于架子之上,剩下的甲胄也自己操手卸下。
卸完甲胄,在萧思涯眼里,凌霄志哪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比其自己来,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凌霄志不知萧思涯此时所想,更是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将自己系发之带解下。
一袭秀发随之散落而下,棱角分明的脸颊下巴,一双丹凤眼又搭着高挺的鼻梁,竟让萧思涯看痴了半分,心中不免感叹,即便是前朝潘安在世,也没有这般帅气之容。
将发带搭在架子之上后,凌霄志才悠然对萧思涯吩咐道:“你且去给我打盆水来。”
萧思涯被凌霄志的生硬惊了一下,旋即应声,慌忙取了盆跑出大帐。
出帐后,稍稍抚平了内心的惊和乱,扭头问了问两边侍卫,才得知去何处打水。打完水回到帐里,已过了半刻钟,也不知道是太过于慌忙走得快了还是如何,进帐后一盆水已洒了大半。
凌霄志看着那本所剩不多的水,微微皱眉暗自发愁,心里暗道:“如此马虎大意,笨手笨脚的,将来谁才敢与他相伴?”
“罢了,不洗便不洗吧,行军在外这已是常事。”
说完,凌霄志便从桌案上起身,行至床边欲要躺下。
萧思涯自知惭愧,想着办法补救,便开口问道:“不若小生再去打一盆来?”
凌霄志闻言,微微回过头,视之若傻子。
“大漠之中,水最稀缺,本来我取一盆水欲要清洗已是不妥,再打一盆,岂不是更加奢侈。”凌霄志说着,便上了床,吹灭了床头的烛火。
躺在床上微微闭目,静静躺了一会,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安,无法踏实入睡,猛然坐起身来,却看到站在篝火边上萧思涯。
“你还在这里干嘛?”凌霄志没好气的问道,但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也不忍心呵斥。
“小生,小生不知道去哪。”萧思涯支支吾吾道,他既知自己寄人篱下,不敢乱来,才在这里去留不是。
“哦?”凌霄志脑袋之中传来一丝痛感,倒是忘了还没有安排他的住所,现在天色已晚,出去夜巡的将士,怕是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
自己早先便传令下去,今晚要早睡,来日早起赶路,现在再让萧思涯去别帐安歇,怕是会影响到其他人,更是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
“罢了,你便同我一块睡吧!”
凌霄志说完,往床里挪了挪,腾出个不大不小正好够萧思涯躺下的位置。
萧思涯本不愿意,但奈何凌霄志已经发话了,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向来是说一不二之人,自己再说什么反倒有失礼数,便也听从了。
凌霄志再次躺下,合上双眼,心里想着明天如何安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书生时,却感觉到帐内光芒尽散。
“诶,你干什么?”凌霄志感觉身边躺下一个人,便知是萧思涯过来了。
“大人,不是要睡觉么?”萧思涯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凌霄志哑口无言,哀叹一声,良久才问道:“睡觉归睡觉,你把主帐灯吹了干什么?”
“莫非大人平日里睡觉时不吹灯的?”萧思涯不解其意,反问他一声。
“罢了罢了!”凌霄志再次哑口无言,气哼哼的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萧思涯睡。心中只盼着这个夜晚早点过去。
不过奇怪的是,萧思涯上床之后,刚刚他心中的那股子烦躁不安不知何时竟然消失殆尽了,凌霄志只当是自己被这个萧思涯气晕了头,把这茬给气忘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日光和煦,营中已生气袅袅青烟,众军士已从睡梦中苏醒,各处营帐声响不断。
莫宁穿好自己的铠甲,收拾物品准备起营,想到昨天凌霄志居然收留一个文弱书生,心底就暗生郁闷。
不禁暗暗想道,这个书生究竟有什么好的,凌霄志自立了十年的军规,竟然让自己给打破了。
正当他还在因为萧思涯入军营之中的事情郁闷时,忽然有一军士喊报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