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来,那时候父亲还是个干部,我能够自由地在父亲的单位,那个八十年代的老楼跑来跑去。办公室的大妈总爱送我水笔和本子,虽然那时候我很小压根用不上。父亲习惯每次开会回来都给我一个那时候流行的印着“xx第x次会议”布袋,每次出差都会从上海带回来一些我都会很喜欢的玩具。父亲自小很疼我,把我当他的生命,父亲并不是很高学历,却好像爆发出了很多能量来培养我、关爱我。那时候父亲给我的爱是矛盾的,即是溺爱的,会极其疼我,以至于每次早晨父亲去上班,我都会哭鼻子,父亲就会说,不哭了,再哭就成花脸猫了;父亲对我又是严格的,在孩提年代过了之后,我开始学会各种闯祸,父亲暴脾气,恨铁不成钢,恼怒之极,会动手打我,事后父亲又会心疼地抱着我道歉,痛哭,父亲是不忍心打我的,我也不是刻意犯错的。一个正值当年的男人,也就只能在我和爷爷奶奶面前流下眼泪。周末时候,父亲不上班的话,会单独带着我出去游玩,在中医院外头的街道上,父亲牵着我的手,就会问我,“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啊,你来决定”,那时候这个男人就开始培养我的主见。初中开始的那刻,全家满怀希望,殊不知那几年,是我的童年和父亲的壮年,最黑暗的几年。我开始学坏,学会和坏学生去网吧、打架以及那个年代初中生能做的种种,父亲操心、于我的每个懵懂生气暴躁,那几年,父亲心脏病、冠心病就埋下病根。在我每次惹祸后,深夜里,这个男人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中间,关着灯,叹气,甚至整夜就睡在沙发上。那个时候,虽然爱惹祸,但我的成绩还算优秀,每次的月考、期末考,父亲都会研究我各科的优缺点;这个男人并不算高级知识人才,但是却能记住我的每一科情况,能给我做各种基本数字上的分析,要我明白我距离最好,只有那么点小差距。这个男人陪我走了二十多年,从他还不成熟的时候,到现在已经老了,如今那满头的白发,我也不去劝他染,因为我知道我的倔强不过是源自他,执拗不过罢了。他离开了他曾经拼尽全力奋战的官场,放下那个有这一群喜欢她不喜欢他的名利场,他开始做点我觉得他其实并不喜欢的事情,五十多了,其实是为了我以后结婚时候能在经济上尽量不捉襟见肘。他没想过,二十多年那个呱呱落地的小娃娃,在今天会离开他,去一个叫首都的地方,一千三百公里外。他每天还是那么忙碌,也会鼓励我,要坚持,要有目标,江湖就是人情社会。
记起前段日子,周末里找不到朋友一起吃饭,突然想起来,父亲这会儿会在干嘛,这个老男人和朋友侃侃而谈的时候,肯定三句不会离开他的儿子,聊到他的儿子的时候,他肯定也会想儿子的。如果此刻,我能开着车,给父亲去个电话,“爸,我去接你,我们父子俩单独去吃点好的,我陪你喝点酒”,真好……
落笔后,我给父亲发去个微信。“想着写点什么,老头,你老了,儿子有时候想你真的会忍不住眼红。等我两年吧,差不多的日子,我就回去孝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