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静下来的时候总会觉得心里有件事没做,空空的,似乎忙碌也填不满我的心了。因为,即使很忙碌,思想却在偷懒。或者说,电脑开着,总要写点什么才算圆满。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索性关上门,开着灯。怕黑的女人,往往会在天黑之前就开着灯,最怕空气死寂,安静得听楼下的脚步声和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
正在我想静下心来写作时,突然注意到书桌上趴着一只蚊子,似乎今晚要在这里留宿。心情徒增悲伤。
这只蚊子今晚要与我作伴?我天,这不是真的吧?看我瘦小的单床没有蚊帐,而且我是那种人群中最易受到蚊子攻击的那个。今晚岂不是成了它的血库,要喂它?奈何把门窗紧闭,也逃不过蚊子的突然造访。
正当我扬起书准备拍死它的时候,忽然想到“八关斋戒”里的不杀生戒,戒经所载:上至诸佛圣人,师僧父母,下至蜎飞蠕动,细微昆虫,只要有生命的,都不可杀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心向佛,却起了杀念,真是不该。在幽暗的房间里,又瞥了一眼一直放在床头的那本《佛学手册》,继而惭愧地低下头……
这只蚊子是怎么飞进来的,不过在南方这样温柔的天气里,飞进来几只蚊子也不足为奇,特别是正值夏季。抬头看着眼前这只蚊子,一动不动地趴在书桌上,眼神低垂,若有所思地望着桌面,身体非常精瘦,应该算是蚊圈中短小精悍的蚊子了。
“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呀?小家伙。”我手托腮,安定坐下来,望着这只不知从哪来的蚊子。
他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扑扇了几下翅膀。透明的翅膀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晶莹剔透。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起了善心,佛说不能杀生。可是你今晚别恩将仇报,杀我个措手不及!”我知道它不可能听懂我的话,但是我执意讲出来,可能他也会大发善心了呢。我不明所以地安慰着自己。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得不依不饶。
“一个人独行不好吗?”他往前飞了一小段。
“那你寂寞吗一个人?”我依然憧憬着与他的对话。
“寂寞是什么?寂寞可以吃吗?如果寂寞可以饱腹,那我宁愿寂寞一辈子。”
还真是无脑的生物……
“你不也一个人,那你寂寞吗?”他挺直了身躯。
“寂寞都是无聊群体的措辞,你看看我早上起来,在床上看着综艺节目哈哈大笑,下午还能空出几个小时来看书,我觉得我是很幸福的人了。”我每天的生活的确很丰富,没空去想寂寞的话题。不喜欢盯着手机聊天,只喜欢跟赤裸的大海做爱。
“我觉得你的人生应该挺无趣吧!”
“何出此言?”我有点愤怒了。
“因为大家都在大太阳下与友人相约,在花前月下与情人拥吻。那才是幸福的人生。”
“那么你呢?你就是如你所说的那样生活吗?可是现在你却落在我床前。”
“我一般不与人类交谈的,我看你一个人怪孤独的才跟你说说话,我可是很高冷的,你可别得寸进尺。”
晕菜……我一脸懵逼地凝视着眼前这只高冷的蚊子。
“你不是人类,你怎么会理解人类的喜怒哀乐呢?”
“你不是蚊类,你怎么会理解蚊类的生老病死?”
“亲爱的小蚊子,我不想与你争辩什么。可能我只是无聊到了极点才想会与你交谈,通常这时候我可是与小霞霞促膝长谈,畅所欲言,只是她今日归家,剩下我一人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我掩面后退几步。
“人类可真虚伪,明明很寂寞,却把自己说得很高尚。不寂寞才不会跟一只蚊子东拉西扯!”他还在争论着。
“我真不觉得自己寂寞,我看书的时候,我的心是十分纯净的,我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扰,可以不想一切琐事。我一个人默默练习吉他的时候,也是非常享受的。自认为此时的我一点也不寂寞。”
“你看书的时候,寂寞在你看的文字里面。你弹琴的时候,寂寞在你的音符里。你还有什么说的?愚蠢的人类。”
“每一个优秀的人都有一段寂寞的时光。”我急着为自己辩解,一着急把名句的内容也篡改了。
“那,还不是你自己承认了你寂寞!我赢了,你奈我何!愚蠢的人类”他此时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高兴地扇动着翅膀。
对话戛然而止。
我沮丧起来,几近愤怒,是那种不甘心输赢的失心愤怒。但是立马又露出微笑来。沮丧是因为这只蚊子并没不具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与我相同的三观,人各有志,还真是道不同不能与蚊为谋。
转念又想起简嫃老师在《梦游书》里写了一段关于“寂寞”的调侃,冷笑一阵。
“寂寞是什么?它可以吃吗?会不会缩水?会不会沸腾?每个人都有吗?它是一种癣吗?它会传染吗?把它放进咖啡会溶解吗?假如一个寂寞的人和一个不寂寞的人在一起,是寂寞的人变得不寂寞,还是不寂寞的人变得寂寞?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变得寂寞,还是多数人的时候?它是不是数学名词?寂寞开根号等于多少?第一个发现寂寞的人是谁……”
没想到今日我与简嫃老师的经历相似,它在历经与一只蚊子的“血战”之后写出了一篇名叫《寂寞像一只蚊子》的书稿,看得我惊心动魄。而我今晚恰恰在一个人的空间里与一只蚊子数落寂寞,没想到自己还是惨败,败给一只蚊子。
我挪了一下凳子,与它更近一些了。我告诉它,让它飞走吧,感谢你与我今晚对话。我“寂寞”的心肠,好像变得更加强悍了,不信你来摸摸。
他趾高气昂地怼我:手下败将你好哇,败了的人要有惩罚,赢了的人要有奖励。我不要多的,你就让我吸几口你的血,跟你说了这么多,我都说饿了。
我很无语地捶胸顿足,我好心不杀你,但是你还要我的血,真是狼心狗肺的蚊子。信谁都不要信蚊子,他的心可能是黑色的。
我用手使劲地拍打着桌子,意思是要赶他走了,顺手丢了一片面包屑砸向他,伤心默默地揉揉大腿上的一块红肿疙瘩,拿起“SIX GOD”对着疙瘩直喷。
你不曾知道,黑夜中我与一只蚊子的一席对话,一只恩将仇报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