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讲几个故事,我从小就喜欢讲故事,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一件事情,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表述出来,希望别人也喜欢,但总有人说我:你编的吧。是,有一些真是我编的,可在某个故事里,或是某个人身上,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所以,你会觉得似曾相识,你会觉得这个人是你,你会觉得这个人是我,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先说一个关于重逢。
有一个号码在她手机里面存很久了,但不曾拨打过,坐在大巴上,她拨打了这个号码,很快就接通了,他客套的问:你好,哪位?
她报了自己的名字,他“哦”了一声:我现在很忙,晚点跟你联系。她应了好,对方马上就挂断了。
晚上近十二点,手机响起,她一看来电显示是他: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她说了自己的位置,半个多小时后,他已到门口。乍到南方,她一下子不适应,脸上突然冒出许多痘,她一只手捂着挤出血的脸,另一只手挥动跟他打招呼,他正靠着车门抽烟,马上丢掉走到她跟前,拉开她的手:怎么了?
她想起他们初次交道,教室很大,打扫卫生都是两桌一轮,她从小娇生惯养,以前值日一直是关系好的男生代劳,可才到一个新学校,谁也没有义务帮她,教室旁边还有一间杂物房,她拉开门锁准备进去打扫,一不留神手指夹出血了,他听到她的叫声,连忙过来,拉着她的手:怎么出血了?
他关切心疼的表情跟十几年前并无不同。
只是当年,她有些害羞的把手往背后一藏:没事。他说你等等,便急急走了,回来时手上一包东西,先用碘酒给她消毒然后撒一点云南白药最后贴上创口贴,她不知他为何待她这样好,但也只得由着他,其实她手只是破了点皮。
而今日,她微微一笑,放下手,坦然的看着他:长了个痘,刚挤了。她听出自己语气里的娇嗔,暗暗一惊: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怎么还像当年一样。
他拉开车门,让她坐上去,她闻到一股香味,他笑:我天天抽烟,车上太臭了,你不喜欢闻烟味,刚喷了点香水。
本来想请你吃饭,但一直忙到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他把车停在一个足浴城门口:只有这里了。
她点现榨果汁没有,点水果拼盘没有,好不容易上来个云吞面,又烫得要死,便把筷子一扔:不吃了。他正跟足疗师天南地北乱扯,一看她恼了,让他们都出去,拿起她扔下的筷子,夹起一个云吞,吹凉后递到她嘴边:这样就不烫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眼前这个人为何对自己没有一点恨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自己从重逢到现在,一点生疏感都没有,想撒娇就撒娇,想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
吃了两个云吞,她摇摇头,让他别再夹了,其实本来也不饿。
当年,人人知道他对她的痴情,酒醉后狂喊她的名字,整栋男生宿舍都听得到;他写给她的情书,同班男生几乎都翻阅过;为她打架,休息好几天;她手上扎根刺,他连自习都不上,去买针给她挑;给她买早餐打热水…… 他做了该做甚至不该做的一切,却得不到她的心。
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感情这种事,谁先付出谁就输,而她认准了,不管她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他都不会怪她,哪怕她说根本就不喜欢他,只当他是哥哥,但他待她依然温柔如故,随叫随到。连他最好的朋友都看不过去了,对她说你简直没有心,会有报应的。
她当时哪听得进,爱我就等我玩够。甚至跟他一起去看电影,却约了另一个男生一起,坐座位时也挨着那个男生,喝醉酒当他面要别人背,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极限。
她一直对酒精过敏,可每次不喝醉不罢休,毕业的酒会,她更是喝得异常多,他开始在另一桌,看她喝酒的架势,就换到她这桌,坐她旁边,谁敬她酒,他黑着脸接过来一干而尽,但她还是喝醉了,因为她干脆去串桌。一结束,他就跟着她,不顾她拳打脚踢的反对,后来她坐在路边呕吐,他干脆把她背起来,送回宿舍,喂她喝水,给她扇风,在她要呕吐时,抱着她拍背,迷迷糊糊她听到他在耳边喃喃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吻遍你全身。
毕业时,她收拾东西,枕头下面一封信,是他写的,长长的有十来页,里面还夹着一块玉,从他出生带到现在,他特意换了一条新红绳,他说:即使你不爱我,但我希望你能先爱自己,等我十年,十年后,我会风风光光来娶你。
她在去南京的船上看的信,手上还有伤痕和醉后留下的痕迹,看完就撕了,扔到滚滚长江里,玉一直放在一个盒子里,不曾带过,后来搬家不见了。
他说我们去海边吧,现在过去,刚好可以看日出。
坐在全是白色窗帘的海景房,晨风阵阵,他站在阳台上,对她展开手臂,她缓缓走过去,搂着他的腰,低下头靠着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两人都没说话。
还是他开的口:还记得十年之约吗?
她没有抬头,却点了点头,他说: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她又点了点头,还是没有抬头:你拉我手时,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婚戒。
他抱着更紧了,她也同样,她心里说:我千山万水来看你,是已知道今天的结局,当年你说十年后来找我,我说最好是三个人,现在唯一不同的是你已经有四个人了,其它的什么都没变。
他问: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她说:我很好。
她心里又说:只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