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今年45岁,从前年开始,经“熟人”引荐,开始了无偿献血爱心活动。
为什么是熟人介绍?请看下文:
因王大妈是3年前才搬来县城生活,一个中部地区小县城,距离省会城市较远。王大妈此前一直在农村生活,小时候家境不好,作为女生,读书只到了小学四年级,之后辍学干农活,17岁开始打工贴补家用。2年后,经媒人介绍,嫁给邻村一个木匠,木匠姓章,高中文化,据说当年考大学差了5分。虽然打工的这两年,她有了一位相好,但无奈他家四个儿子,日子过得清苦,还在隔壁县,家里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婚后,她和木匠丈夫养育了3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儿女双全。木匠家在县城郊区,木匠丈夫为人忠厚,心灵手巧,图纸画得漂亮,木工工钱也公道,几年下来也攒了点钱。后来,一次偶然机会,被县城的家具城相中,农闲时节,就到家具城做活,他的手艺精湛,榫卯结构炉火纯青,不用一颗钉子,家具也结实,做出来的家具很受欢迎,他还买了本书,自学家具设计,也算颇有心得。自学之后做出的大小家具时尚又耐用,深得顾客喜欢,他也深得老板信任,多次邀请他全职来县城工作。老章却以照顾家庭为由婉拒,但答应有空就来上班,老板就这样和他签了长期合同。所以,几年下来,王大妈一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这也为她日后进城,做了物质基础。
因为自己没怎么念书,王大妈对自己孩子学习的事情,格外用心。买了不少课外辅导资料,还送给老师们不少小家具,桌子,凳子,椅子都有,后来直接给礼盒、红包,就希望老师能多关照自家孩子。几个孩子也算争气,学习都还不错,就是小女儿贪玩,但人也不笨。
大儿子动手能力强,喜欢物理和化学,中考超常发挥,到了市里面读高中,小儿子在两年后考入县一中,使得小女儿压力比较大。
王大妈42岁那年,大儿子考上大学,省城一所985学校,专业是自己喜欢的应用物理学。一家人皆大欢喜,为此还宴请了好友和亲戚。宴会上,有人提议,老章这些年攒了不少钱,老窝在村里干啥子,去城里呗,就在家具城附近买个房子(租房子也行),上班也方便,小儿子也在县城上学,小女儿接到城里上初中也挺好。饭后,老章思考大家的建议,自己也有进城打算,举家搬到县城,也不失为好办法,家里那几亩薄地,交给堂弟打理即可。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家具城,老板很支持他的想法,表示可以帮他联系租房子,也愿意低价将他自己最早的一套60平的房子转给老章。老板的小九九是,章木匠来了,让他带几个徒弟出来,他打算建个分厂,为了长远发展,他都开了网店,但是要保证产品质量,还需要老章这样的老师傅。
老章一家,于一周后,搬进了他老板之前的房子,装修整洁,除了小点,其它没毛线。老板和他说好,先付60%,剩下的可以从工钱扣,老章近20年的积蓄,一多半拿了出来,想想以后是城里人了,也值。
王大妈平时除了做家务,给一家人做饭,也没其他事。空闲时间,会去外面公园、广场转转,不然闷得慌。这一天,无意中在县城小广场,遇到了同村邻居的邻居老李的儿媳妇,一见面,老乡见老乡,两人都很热情。得知王大妈搬城里了,表示以后多走动走动,毕竟王大妈在城里没什么熟人。老李儿媳妇两年前嫁到李家,姓杨,26岁,人长得漂亮,只念完小学就外出混社会了,传闻在东莞的酒吧里挣了不少钱,和小李是在一次打群架的时候认识的,小李为了保护这位老乡,被人捅了3刀,好在不致命,后来他俩就在一起了,出院3月后,回老家结婚。因为受不了家里的白眼,小李和他媳妇在县城租房子打零工,后来在一家家政公司上班。
一周后,王大妈又在广场遇到了小李媳妇小杨,他俩都被献血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叫了过去,每人发了一张无偿献血的宣传单,虽然两人识字不多,但基本能看懂。加上也听说过不少无偿献血的宣传,对此,他们不反感,觉得献血帮助他人也是做善事。今天献血,还送床单和蚕丝被。
在工作人员一番鼓励“恳求”下,她俩答应献血,没带身份证也行,只要记着身份证号就行,王大妈前几天换手机卡身份证还装在兜里,小杨能背下来自己的身份证号。两人上车后,先验血型,再抽血,每人400cc。10分钟完成。王大妈是AB型血,小杨是O型血。完成之后,还留了电话,给每人一个大面包和礼品。这时候,小杨问工作人员要献血证。工作人员回答,现在都是电子献血证,全国联网,网上都能查到,你们明天就能在网上看到。家人万一用血,也严格按照政策执行,他们没多想,就相信了。拿着东西各回各家。
献血后的第二天,王大妈接到血库打来的电话,说是昨天血型没验准确,希望他再来一趟,来回打车就行,报销路费。王大妈心想,现在人办事,这么不靠谱,没多想,打车到了血库,他们早已经有人再等她,带他到抽血室,又抽了100cc,王大妈很不高兴,昨天刚抽了,今天怎么还抽这么多,工作人员解释,王大妈血型复杂,要邮寄一部分到省城化验,路上有损耗,所以多抽点,希望她不要生气,血库主任又给她2套蚕丝被,亲自送她出门上车。主任姓寇,是个大胖子,很会说话。回到家,王大妈心想,现在做善事还真不容易,可算结束了。
献完血的这一周,王大妈感觉比较累,整天在家,和大儿子打电话还骄傲地说起自己无偿献血的事情,小儿子和女儿得知母亲献血后,也表示支持。老章吃饭时听到这事,心疼媳妇,教她以后别去了,小年轻献血还不错,你这都快50了,对身体影响很大,王大妈嘴上不说,心里有点小感动。
第一次献血过去了4个月,王大妈生活依旧,小儿子升高二,学习不错,他和老章很欣慰,小儿子就是有点偏科,不喜欢物理,更喜欢生物。县一中上学,周末可以回家一趟,搬到县城后,小儿子自己攒钱买了个鱼缸放家里,周末喜欢回家看看他的小鱼小虾,乐此不疲。
这天下午,寇主任打电话过来,说是他们第二天广场做献血宣传活动,想请王大妈作为志愿者,在广场帮他们做做宣传,一天500元,报销路费,她本来不想去,但寇主任马屁滚滚,“巧舌如簧”,最终王大妈答应了,心想,就当做善事了。
第二天上午,王大妈如约而至,工作人员一个个笑脸相迎,王大妈,不,王阿姨,王姐被一顿夸赞,因为是周末,广场人较多,大家不抗拒宣传单,但上车献血的人很少。这时候,主任拿起话筒,开始宣传王大妈的事迹,广播“润色”之后,王姐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搞得他一阵脸红。这时候也来了不少围观群众,“为了宣传效果,王姐又被请上车”,稀里糊涂献血400cc,下车后,大家掌声,拍照,录视频。
一天活动下来,他们(工作人员)和王姐混熟了,还留了她的住址,尤其是寇主任,一口一个王姐,走得时候又是送礼品,又是帮忙叫出租,那叫一个热情,比亲姐还亲。
回家后,当晚,老章得知此事,很是恼火,这帮人无耻呀,盯上我媳妇了,又心疼又气愤,但也没有当面责备“王姐”。第二天,老章回家特意绕道菜市场,买了两只鸡、排骨和猪肝,想着给媳妇补补身子。叮嘱媳妇,以后不要搭理他们。
转眼间,年底了,老章和媳妇一致决定,应该回老家过年,城里没有年味。孩子们也愿意回家。大儿子也放寒假了。
就在他们回家的前一天,寇主任开车到他们楼下,带着所谓的记者和锦旗,要上门感谢王姐的爱心善举。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章无奈,只能让他们走走流程,完事让他们赶紧走。
回老家过年,确实有年味,有烟花爆竹,有传统习俗。一家人团聚,有说有笑,聊孩子学习,聊老章的学徒,自然也聊起了王大妈献血的事情,小儿子喜欢科普,告诉母亲,献血间隔至少6个月,也就是半年,以后少去。大儿子上大学后明显成熟一些,也同意二弟说法。一家人在团圆祥和中过完春节,老章也继续他的木工工作,孩子们各自上学,一家人又来到了县城。
此后两年,寇主任会以各种理由,不是说出事故着急用血,就是血库近期又告急,人命关天,等输血救命,王大妈心善,不好拒绝。这两年,被拉去献血6次,这6次都是直接VIP服务,单人单间,好吃好喝还送一堆礼品。寇主任的原话是,“王姐是做出巨大贡献的模范人物,需要特殊服务”。
王姐有时间会看看广场的“献血”光荣榜,他的名字榜上无名,心想可能是自己献血次数少。有一天他接到一份宣传册,说什么熊猫血告急,她很纳闷,人的血,怎么还叫熊猫血,熊猫可是国宝,他只在电视上见过。
又是一年暑假,大儿子带着女朋友回家看老章和王大妈,看到“献血模范”锦旗,好奇地问,“阿姨,您献血几次了,还给送锦旗?”,王阿姨不好意思地说,3年不到,一共8次。未来儿媳一听,张着嘴巴,惊叹地看着她,"真的呀?那献血证是不是都盖满红章了?",“现在都是电子版,说是网上能查到,我没有红本本。”王大妈回答。大儿子很骄傲,也很惭愧,他也知道,正常人一年最多献血2次。母亲这是被“献血了”,打开电脑一查,仅有两次献血记录,打电话核实,客服回复,献血最晚1周内更新记录,两次没错。
昨天,小儿子神秘地扎了一下她母亲手指,挤出几滴血,说是有妙用,老二经常做一些神秘实验,她已经习惯了。
大家很愤怒,这时候,老二打来电话,说是他有重大发现,血样他找人检测了,母亲血型是Rh阴性,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这时候,3个年轻人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3年献血8次,为什么后面6次都是VIP服务,母亲的血,估计被那帮无耻的人卖钱了,8次,共计3200cc。
王大妈听儿子们解释后,也明白了,自己是熊猫血。难怪寇主任他们那么热情,敢情他们早就知道。儿子们和未来儿媳妇,决定要给母亲讨回公道,可去哪找证据?
一家人去找寇主任,血站工作人员说,我们这里没有寇主任,主任姓胡。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认识王大妈,王姐,明明都是熟人。
后来,老章通过家具城的老板,托人找到了“寇主任”,原来他经常出入地下黑市,除了"卖血",还倒卖古董字画,江湖人称“寇四爷”,见到老章,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替我谢谢王姐”,便带着保镖们扬长而去。
一年后,寇四爷尸体在自家地库种被发现,旁边没有血渍,没有打斗,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古董花瓶。通报称,其死法诡异,疑似被人抽干了血。
胡主任被双规,正在接受调查。
献血车依旧在广场,大周末,宣传广播深情款款,声情并茂,主动上车献血的人依然稀稀拉拉。
王大妈卖掉了之前的房子,搬家到了新的学区房,还加入了熊猫血互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