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机缘巧合看到了83版“射雕英雄传”男主角黄日华参加的一项综艺节目,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原景重现”,主人公穿上35年前的戏服重演了剧中的某个情节。当舞台上响起“世间始终你好”熟悉的节奏时,跟随者充满节奏感的“哼哈”以及男女深情对唱,我似乎重新回到了十几岁跟随郭靖和黄蓉在剧中的悲欢离合哭哭笑笑的岁月。这种感受,想必很多人都有共鸣,尤其是80后。可以说,金庸先生的作品带来的快乐是我们这代人青葱岁月中永远不会被遗忘的一抹亮色。
说起当年金庸先生的作品对当年十多岁的少年影响到何种程度,我立刻想到一件趣事。当时我上初一,恰逢电视上港台版《天龙八部》上映。每天课间,我和我的同桌都会热烈地就剧情展开激烈的讨论,其中我们讨论最热烈的一个话题就是乔峰、段誉、虚竹三兄弟的绝世武功——“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小无相功”。有一天,我的同桌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他“参透”了凌波微步,我半信半疑,让他演示给我看。他推脱了好几次终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准备亮一下他的功夫。于是在一个大课间,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嗖嗖嗖”地,学者段誉在片中的步法,越过各种桌子板凳,快速地来到我身边,然后得意洋洋地说,你看,厉害吧。我在一旁惊地目瞪口呆。
算起来,已经二十年过去了,这个场景依然在我脑海里清晰地存在着,每次回想起来,我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起那个叫“杨凯”的瘦瘦小小的男孩,想起自己观摩后既觉得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的半信半疑的样子。
于是,我决定重温“射雕”。不敢说"重读”,因为确实没有读过,但是对里面的人物和事件大多却有印象。带着这种一半熟悉一半陌生的感觉,用了4个周末,8天,读了4卷,100万字,终于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日,完成了这件少年时就渴望做的事情,仔细地跟着金庸先生的思路,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剥丝抽茧地打开这幅经典的“全景图”。
朋友问我,现在再去读“射雕”,感受跟小时候比有什么不同?
我想了想,说小时候关注的是男女主角感情的起伏,这次读关注的却是每个人物性格、三观与命运的关联。
“射雕英雄传”表面上看是郭靖由一个天赋不高的普通人成长为一名真正的“侠”的过程,故事背景其实是成吉思汗的霸业史,书中涉及的人物不下80人,各路英雄豪杰也是数不胜数。关于各个人物的介绍和分析网上已有很多,在这里不再赘述,我想谈谈自己从这套书中获得的人生启示,或关于做人,或关于做事,或关于对人性的重新认知。
1.人品和性格比天赋更重要
郭靖天资真的很普通,在书中被成为“傻小子”。但这个傻小子却有惊人的好运气,他的妻子聪明过人,在他遇到各种困难时帮他出谋划策化险为夷;他的师父众多,哲别、江南七侠、洪七公等,除此之外他还得到过其他高手的指点帮助,例如周伯通、一灯大师、马钰、丘处机,甚至包括欧阳锋(曾在欧阳锋的逼迫下武功大涨),这些际遇让他跃迁为武林中的第一队列,与东邪、北丐打为平手。
我们很容易看到他的天资不足与完美结果之间的不对称性,却不易看出他人性中存在着的、珍贵的闪光点,例如他的朴实善良、正义凛然、善恶分明不糊涂、不贪恋财富和虚荣、谦虚不浮躁、接纳和包容等。与之相对的是杨康,虽然天赋、长相、成长环境远远在郭靖之上,因贪慕虚荣、品格不佳,结局却让人愕然惋惜。
虽然他们只是小说中的人物,但我相信存在即合理。金庸先生在自序中说,虽然现代人们的生活与古代相比变化太大了,但基本的人性是基本没有变的。那些真善美,那些正义与善良,谦虚与宽容,永远是人性中最闪耀的、最值得我们赞扬、也最需要被继承和发扬的东西。
2. 什么最重要?——使命、格局和气节
第二次华山论剑,欧阳锋打败了所有的人,问鼎天下第一,实现了终生梦想。可是,然后呢?他已疯掉,唯一的儿子也已死去,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梦想,他只能跟自己的影子继续打下去,继续抢夺天下第一。
当这个世界只剩了自己,天下第一又有何用?
看到这个结局时,最初我有一些遗憾,觉得应该安排郭靖当天下第一方能大快人心,后来才想明白,金庸先生对结局的安排非常精妙且引人深思。
做了天下第一,然后呢?
如果没有超越自身利益的视野,没有为国为家奉献和牺牲的气节,所能够实现的人生价值终归有限。
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个道理。目光要长远,格局要大,不要总纠结于自身一点一滴的得失,人生的使命是最大限度的实现自身价值,唯一的方法是始终并持续地为别人、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
这本书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个观点,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欧阳锋再坏,对他的孩子也是深爱,作为一代武学大师也是个守信之人。一灯大师也犯过错,洪七公也有贪吃的弱点。好人与恶人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出发点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声望,还是为国为民,解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前者聚焦在自己身上,格局太小难成大器,后者超越了自我,方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和志向。
3. 时刻小心不要被不坏好意的人欺骗
黄药师、柯镇恶、郭靖都曾被坏人欺骗,他们的同一反应都是没有考证,直接相信,然后祸及无辜,造成或差点造成大憾。有段时间我想不明白,如果说郭靖愚笨,柯镇恶看不见所以会轻易相信他人所言还较好理解,那为什么聪明如黄药师还能轻易被一帮恶人欺骗?直到昨天我读到一句话,才恍然大悟:
冲动会阻碍人们汲取经验。那些能控制情绪、三思而后行的人,在特定情况下面临选择时,会用充足的时间回忆以前类似的情形,并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这样跟孩子定规矩,孩子最不抵触》
想想当年因梅超风和陈玄风私定终身,黄药师一怒之下挑断所有徒弟的脚筋并把他们赶出桃花岛。即使智商再高,这样的冲动性格和暴脾气一旦遇到重大变故,自然是会因冲动而坏事,所谓“冲动是魔鬼”确实有其道理。
反观郭靖虽愚笨,也被蒙蔽,但由于他生性平和,从不迁怒别人,即使是发现五个师傅被杀,也没有因冲动杀掉黄蓉。心态平和、善于控制情绪的人还有洪七公,遇到人生重大劫难、大喜大悲之时,从来都是泰然处之,不抱怨、不悔恨,即使身处再危险的境地,也能笑出声来,时不时还会开个玩笑让大家放松。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些人,心胸狭隘,不愿意看到别人的好,会故意说一些让人难过甚至扭曲事实的话。我们要学会甄别,要掌握批判性思考能力,不盲目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此外,切忌冲动,用一生去修炼一颗平和之心。
最后,用一段金庸先生在自序中的话结束这篇文章。这也是我读这部书之后最大的收获。
我希望传达的主旨,是:爱护尊重自己的国家民族,也尊重别人的国家民族;和平友好,互相帮助;重视正义和是非,反对损人利己;注重信义,歌颂纯真的爱情和友谊;歌颂奋不顾身的为了正义而奋斗;轻视争权夺利、自私可鄙的思想和行为。武侠小说并不单是让读者在阅读时做“白日梦”而沉缅在伟大成功的幻想之中,而希望读者们在幻想之时,想像自己是个好人,要努力做各种各样的好事,想像自己要爱国家、爱社会、帮助别人得到幸福,由于做了好事、作出积极贡献,得到所爱之人的欣赏和倾心。
我的同事在听我讲完再读“射雕”的收获后,立刻给她正在上初中的女儿定了一套。她觉得金庸先生的书很正,比现在市面上那些流行小说既有营养又有文化还有深度。
我想,未来我也会把它推荐给我的女儿,期待跟她再品“射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