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三月上旬的一天中午,连部通信员手里攥着一封信,从连部一路小跑,急切地来到我们的排房门口,一边叫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急促地递给我一封信。
因连部到我们排房有一段距离,看他那有些气喘吁吁的神情,我既疑惑又突然。随即他急忙指着信封的邮址告诉我,是广州军区驻 湖南郴州某野战医院寄来的。
因为我们知道,当时连队第一批抽调上前线参战的战友是补充到广州军区的。所以对此非常敏感。当我急忙撕开信封,打开信笺,映入眼帘的正是全连战友最最耽心的。他在信中写道:
“昆强及连队的首长和战友们大家好,这是我躺在医院病床写给你们的第一封信。我于前些日子己经负伤,目前已转运 在湖南郴洲一家陆军野战医院治疗,目前腿部伤势较重,医生说可能要截肢,是否会出现更坏的结果,现在还不得而知。另外,还有连队和我同批前往参战的赖某某等二人己经牺牲……”看到这里,我和身边的战友们鼻子一酸,双手捂着早己模糊的双眼,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不久前一起摸爬滚打,日夜训练、学习、生活在一起的战友,当战争真的来临,他们是那样的坚定果敢,毫不畏惧,踴跃请战,义无反顾,全都做好了“马革裹尸”,血洒彊场的心里准备。
我们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九七九年元月中旬的一个拂晓,突然营、连的紧急集合号先后响起,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和其他连队一起,集合在一个离营部不远的山幼,营教导员神情凝重,异常严肃地说:“同志们,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即将打响,现在是祖国和人民真正需要我们的时候了,根据上级命令,现在我宣布,全营进入临战状态……”
在营教导员简短、严肃的临战动员后,回到连队,我们全连上下纷纷行动,除口头请求外,一时间,请战书、决心书挤满了连队的宣传栏,有的咬破指头,血书请战。
第二天下午,当连队党支部确定并宣布第一批十余名参战人员名单后,没有一人消极和抱怨。
由于他们第二天早上就要随团部派来的军车出发,即将离开日夜生活、训练、战斗在一起的战友。当天傍晚,大家分散在离营房不远的一处山坡上,有的以班为单位,有的几个同乡的战友聚集在一起,准备点瓜子、饼干,几瓶啤酒,就此简单话别。有的互赠钢笔、毛巾、笔记本等留做纪念。
战争是血腥的,参战就意味着牺牲。大家都清楚此次离别意味着什么,此别是否还能相见?但是,我们更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是肩负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的中国军人,是守彊固土的人民解放军战士。
写来这封信的战友,就是我们连队众多主动请缨,出征南彊诸多战友中的一员。事后得知,因为他体能和军事技术较好,离开连队后,在湖南衡阳经过短暂时间的战前强化训练后,被分配到广州军区125师某团警卫班。
战争开始后,他随部队由广西龙洲县水口关出境。由于越南境内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山石林立,易守难攻。当部队突进到越南境内的复和县城附近时,突然一发呼啸而来的炮弹在离他不远处爆炸,随着炮弹轰隆的一声,破片伴随着飞溅的尘土,瞬间将他击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由于当天部队进攻受阻,伤亡较大,后续救护和民工一时跟进困难。此时已近黄昏,受伤后的他,在紧急包扎处理后,暂且藏身在一间简易的越南民房内。夜间,集伤痛、寒意、惊恐于一身,在一块门板的遮盖下,直到第二天早上,待后续部队得以跟进后,才搭上一辆我军抢救伤员和运送物资的车辆,几经波折地由广西龙洲水口关入境回国。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开始的这场对越自卫还击战,我们营、连先后三批数十人奔赴南彊,参加中越边境自卫反击作战,有的终身残疾,有的将自己的年龄定格在二十出头,血洒南彊,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写信给我的这位战友,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虽然因战负伤,身负残疾,但与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又是幸运的。
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历史的事实再一次告诉我们:“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和平是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让我们一起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今天,向所有为了保家卫国挺身而出,付出鲜血和生命的英雄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