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二)

我的爸爸是一个沉默的人,或者说在家庭中逐渐丧失话语权导致日益沉默。

关于我爸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十岁之前,我在读小学时候,晚上在大厅电灯下做作业的时候,有不会的问题,问我爸都能给我正确答案,不管语文还是数学。有一次,语文作业中有一个谜语题,谜底是打一个汉字。我爸爸没有学那篇课文,他听了题目之后,直接翻到那一课的生字表,然后就给我指出了正确答案。我当时觉得爸爸好厉害,很崇拜的看着他,我爸就得意的笑了。

第二件,还是在小学时期,每次期末考试,如果我能排在班级前三名的话,我爸会给我发奖励,大概就是第一名两块,第二名一块,第三名五毛或者没有。收到奖励的我是非常开心,比过年都开心,这可能是自己获得肯定的成就感吧。现在想想,成长过程中来自家庭的鼓励好像也只有这些了,再长大一点,我爸就剩下沉默,我妈只会粗暴打压。不过记忆中这些奖励也只是过我的手,马上被我妈收走了,说是帮我存起来交学费。可以说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是没有零花钱概念的,所以当我听到别人说自己零花钱太少的时候,我是极其羡慕的,这真是奢侈的烦恼。

第三件,刚满十岁不久,我就去读初中,由于中学离家里较远,我的年纪又太小,所以我爸每晚都会去学校门口接我回家。那些夜晚,寒风中爸爸的背影特别温暖。我忘了我早上怎么去学校了。我爸每天晚上接我,大概接了半个学期,后来我就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当时学校宿舍紧张,住校的名额是外地学生的,我虽然家在农村,但是属于郊区的,没有住校资格。

中学六年,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半都在学校,早读-上午课-下午课-自习-晚自习,周一到周六都是如此,每周只休息一天。我感觉这六年都跟我爸缺乏交流,或者说根本就没啥交流。倒是跟我妈产生过几次冲突,冲突点在于我在看课外书,我妈过来把生气的我的课外书扔了,然后喋喋不休的骂我。我妈的教育手段从来没有长进过,她不知道这样只会导致青春期的小孩更加叛逆。

高考之后,为了逃离父母,我特意报了很远的大学,如愿以偿的到北方读书。当时还没有手机,我家里都没有电话,与家人联系最开始还是通过公用电话,买IP电话卡,插卡拨号,我拨的是邻居的电话号码,然后叫家人过来接电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妈一个人过来接电话,其他人很少接电话。

大学四年之后,开始工作,一直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漂泊。我爸是从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我也不了解他的生活。偶尔有个一两次给我打电话,肯定是他们夫妻又在吵架,而且吵得非常厉害,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我妈。生活总是一地鸡毛。

2017年8月,我爸因为小便出血,去医院看病,查出来是前列腺癌,医生建议手术。当时我们三姐弟都在广东,听到消息,我跟弟弟租车,连夜开车回家,妹妹另外安排时间坐高铁回家。幸好手术很成功,前列腺癌早期,治愈率挺高的。手术之后,我爸爸有点变了,会主动给我们打电话了,定期交流一下彼此近况,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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