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是我的邻居。大壮兄弟仨,大哥肺痨,四十几岁就去了,二哥做了上门女婿,入赘隔壁村的老丁家。大壮今年三十有六,单身,常年的田间劳作,使得他皮肤黝黑,身板厚实,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那,远远看着,像一座无声的墙。大壮的两个姐姐嫁得不远,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明里暗里没少接济娘家,给大壮盖了三间红砖灰瓦的堂屋,三间偏屋加一个大院子。
早晨,我趴在猪圈上,一只手提着猪食桶的横梁,一只手托着桶底,正在往猪盆里倒猪食。一抬头,冷不丁瞅见小压井旁立着个姑娘。这是张生面孔,白白净净,浓眉大眼,挺俊俏。
第二天,我发现自家的大门两旁贴了两个“囍”字—— 村里谁家结婚,本房里的都要贴“囍”字。大壮结婚了,那个压井边的姑娘就是大壮家的。
拜堂的时候,屋子里挤满了人,村里人没啥娱乐活动,就爱蹭热闹。三毛家的也来了,因太安静,在大呼小叫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壮家的也说着一口“蛮话”,和三毛家的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平日里难得出门的三毛家的,现在经常到大壮家串门。我放学回家,偶尔看到她们两个在聊天,也会加入她们。慢慢地,了解到大壮家的今年20岁,初中毕业,本是跟着村里的人出来找事做,不知怎的就成了大壮的媳妇。
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冬至前一天的凌晨,村里头一阵嘈杂,灯火通明。我中午放学后才知道,大壮家的跑了,趁着半夜上茅房的空挡。
大壮娘呼天抢地:“ 天杀的,为了她,我棺材本钱都搭进去了,人财两空啊.......害人精啊........大壮,你个窝囊废,你是睡死过去了吗?”大壮萎靡了好一阵子,逢人便说:臭娘们,老子找到她,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这之后,每次经过三毛家,我发现三毛的老娘进进出出的,总是在家。三毛家的愈来愈沉默,除了和我简单地打个招呼,便是坐在门口的破藤椅上发呆。
我听见聋老太在和几个娘们聊天。
“外地的女人,心不稳啊”,
“三毛老娘没个整觉睡了”
“生个娃,就能栓住她的心了”
“你没瞧见啊,三毛这几天一直带着她去医院呢”.
“不会是有啥毛病吧”......
怪不得,这几天,路口总有一团黑乎乎的药渣,发出呛鼻子的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