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在读汪曾祺先生的《人间滋味》,感觉文章是那么的自然,不做作,十分美好。过日子的琐碎和锅碗瓢盆日复一日的恬淡仿佛也是那么的令人羡慕。其中有一篇“咸菜茨菇汤”把咸菜汤写的也是那么的富有诗意,富有人情味。
其实,说起咸菜,在我小时候,一些真实的记忆也充实在我的脑海里。我住在北方一个运河边上的小镇上,家里种了大约有半亩菜地,每年的秋季,菜地里都种上一畦辣疙瘩,也叫做大头菜,应该是属于芥菜的一种。到了十月份,大疙瘩收获了,把它们洗干净,头、尾用刀收拾一下,能有好几盆,头是绿的,尾是白的,煞是好看。然后把它们腌制起来,腌制的方法是比较粗糙的,一层大疙瘩,一层盐。由于家里人口多,有时能腌上两大缸。过上个十天半月,就可以吃了,新咸菜还是比较好吃的,不是很咸,比较脆,颜色带着绿,还有些许菜的辣味。大约过上个把两个月,辣味小了,菜也逐渐变咸了,颜色也变得暗黄了。
我的整个童年就是伴着这种咸菜长大的,一是当时每家每户的条件基本上都是十分困难的,没有那么多的蔬菜可供选择。二是大人们整天都在忙碌,好像也没有时间忙活家人的吃食。没有蔬菜的时候,大疙瘩就上来了,捞出一个,用刀切成小快,放在碗里,一家人的菜就解决了。
十六岁那年,我上了高中,要住校的。条件是好了点,但学校只有中午有菜,早上晚上是没有菜的,有汤,每班一大铁桶,汤就着馒头,这时候我们的咸菜又要上桌了。同学们都拿出从家里带的各式各样的咸菜,大家互相交换和品尝着,有时碰到谁拿的咸菜好吃,就一哄而上,一顿包圆了。记得有同学去外面的“玉堂酱菜”买上一点咸菜,可以说是当时咸菜中的极品了。
这个时候,虽说也还经常吃咸菜,但是人们对咸菜的腌制显然要精细多了。我的家里也不再是一层大疙瘩一层盐了,母亲在大锅里面加上花椒、大茴、小茴、香叶、酱油、料酒等调料,把水烧开、晾凉之后,再把大疙瘩泡进去,咸菜的味道总算是上了一个台阶。腌的大疙瘩多了,有时一年吃不完,奶奶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办法,把咸菜从缸里捞出来,放到高粱秸秆做成的床簸上嗮干,然后再泡进缸里,如此反复几次,谓之老咸菜,那味道简直又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所以高中时,我的咸菜总是最先吃完的一个。
咸菜在我们餐桌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十余年前,家里面还是一直保持着腌咸菜的习惯,只不过大缸变成了小坛子、小瓶子,腌制的东西也变得丰富起来,应季的大疙瘩,新鲜的芥菜,墙角收获的甘蒌……都可以作为腌制的物品。腌制的方式又有了新的提升,收获了新鲜的辣疙瘩,切成细丝,大约有一小盆,将炒锅内放少许油,烧热,加辣疙瘩丝炒到七分熟,不能炒太久。将炒好的辣疙瘩丝倒入小盆中,加盐、味精、花椒面适量,搅拌均匀,将盆盖严,闷上十几分钟,即成!奶奶都叫做“闷杆子菜”,不过这种菜因为已经炒到七成熟,是不能放太长时间的,只能吃上三五天。芥菜也是可以这样做的,谓之“烧芥菜”。洗好一把甘蒌,用不了一大锅水了,只要一点,弄上一大罐头瓶子,泡在里面,有时半年也吃不完。它们着实已经沦落为配菜的地位了……
“口之余味,有同嗜焉”,好的东西大家应该都喜欢。作为咸菜,现在大多数人由于嫌其不是健康菜,弃之如敝屣了,而在我心中还是给咸菜留了一席之地。出门聚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了面条,我喜欢叫上一盘,美其名曰“老虎菜”,现在我也不知道“老虎菜”的来历,据说是和东北菜有关。在家做饭,也经常买上一点,大疙瘩、胡萝卜……切成细丝,加点葱、辣椒、醋、麻油,调一调。或是配上葱、辣椒、炒几个鸡蛋。尤其是配上玉米面的豆子糊糊,那自是一番美味了。
明早一定买上一个大疙瘩,或凉拌、或炒个鸡蛋,再次品味一下我逝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