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再见,是再也不见

覃涓被忽然分手。

谈了3年的男友,双方都见家长了,男友妹妹结婚时,覃涓还以准儿媳的身份去送了亲,妹妹的婆家给覃涓一个大红包,当时开玩笑说,年底,覃涓两口子也把事办了,妹妹好把红包赚回来。

那时覃涓觉得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也笑着回话,我与你哥结婚,你是接亲不是送亲,红包还是得你给。

让覃涓始料未及的是,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前男友失踪了。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不回,过了几天,短信上回寥寥数字:

我们分手吧。

也不是没有预兆。

就在前不久,覃涓有个许久不联系的小姐妹特意打电话过来跟覃涓说,她在省城某个酒店撞见覃涓男友和一女的从酒店电梯里出来,举止虽然不是很亲密,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覃涓男友偷了腥。

覃涓打着哈哈回答,偷就偷呗,老娘刚好得空修心养性。

小姐妹说覃涓没心没肺的,迟早要出事,覃涓嬉皮笑脸挂了电话,确定那头也挂了电话,她才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早就感觉到男朋友心猿意马,三心二意了,她闹过,但当爱情的激情退去,两个人的关系变成平淡的日复一日的相处。

太在乎就是计较,不但感动不了对方,反而让人心生厌烦。

所以有些事情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覃涓在感情里一点儿也不矫情,她深知婚姻只是女人的配饰,要让自己活得光彩夺目的不是别人,只有自己。

感情这事,大多时候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一辈子那么长,跟谁结婚都会有意外的可能,还不如提前练就一颗强大的心,婚姻里的那些琐琐碎碎的失望才不至于让自己活得崩溃。

但覃涓要强,做任何事都要结果,她一直固执的认为,婚姻是恋爱的结果。

而不是,没有任何交代地被抛弃。

这个结果让覃涓在家闷头睡了一天。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被甩了。

尽管空空荡荡的房子,让她胸腔里挤压许多空空荡荡的难受。

也只让自己消极地过了一天,第二天,她请假出去旅游。

分手后,覃涓觉得她生活的这座城市哪儿都让她感觉不自在。

就这样,去了云南。

飞机上第一次认识佟力。

覃涓一上飞机就戴上墨镜打盹,一男的拿着机票,拍了一下覃涓,带着抱歉的笑说,姑娘,你好像坐的是我的位置。

换在平时,覃涓会撒娇式的恳求,她可不可以不换过来,她想坐窗户边上。

那天她实在没心情,“哦”了一声,很快就坐回中间那个位置了。

她刚坐下,就听到有人打电话,说他上飞机了,冰箱里包了两百个饺子,素菜馅的,饿了,可以吃。

是那个说坐错位置的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干净,不急不缓,让人莫名的温暖。

覃涓想起,她有回加班到很晚,没吃晚饭,回家之前特意给男朋友打电话,让他帮她下个面条,她打车回来吃。

回来,男朋友正在打游戏,厨房的水槽里堆许多没洗的碗,没有面条,冰箱里空空如也。

覃涓就生气,问为什么答应她的事不做好?

男朋友盯着电脑屏幕不以为然的回答,外面那么多夜宵店,干嘛要麻烦他?

其实当时覃涓并没有觉得多么难受,这样的事遇多了,她就再也不会拿“不下面条”这件事来衡量男朋友是否爱她。

她时常安慰自己,这世上还有比她男朋友更差劲的,覃涓有个同事,三个月里为一个男的堕两次胎。结果那男的还没娶她同事,说是怕她以后没生育。

覃涓当时庆幸,她男友还好,没那么渣。

现在身边有个男的,用特别温和的声音叮嘱一些家常,让覃涓觉得,过去她一直在掩耳盗铃地藏着她的委屈和失望。

这世上不是好男人都绝种了,是她没遇上,现在遇上了,却不是她的。

忽然就悲从中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开始是无声地,压抑的流泪,怕飞机上其他人看见觉得她怪异,覃涓没把墨镜摘下来,眼泪被眼镜挡住,小河似的顺着脸颊汩汩地流。后来眼泪越流越汹涌,背,止不住耸动,鼻涕也流出来了,覃涓尴尬极了,她想停下这悲伤的情绪,可事与愿违,她惊恐地发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时,那个和他换座位的人递过来纸巾,口气带着戏谑:

要回我自己的座位不算欺负你吧?

覃涓接过纸巾,被他故作轻松又小心翼翼地模样给逗笑了。

因为尴尬,飞机上再无沟通,覃涓全程都在假寐,旁边那个男的在很认真的看一本书。

下飞机,导游来接团,覃涓意外的发现,那个和她换坐的男人和她报的是同一个团。

那男人朝覃涓笑笑,很自然地又坐她旁边。

大概是为了避免再度尴尬,男人自顾自的介绍,说他叫佟力,大学老师,问覃涓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旅游,他还说,覃涓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可以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姑娘。

覃涓没接话,她向佟力笑了笑,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夜已膏肓。城市里的霓虹灯闪烁着欲说还休的寂寞。

佟力也不再说话。

隔天清早出发丽江,覃涓坐在车上等其他团友,远远地,看见佟力朝旅游车这边走来。

佟力的眼里好像始终含着笑,像春天的阳光,明媚,温和。身材很挺拔,皮肤是那种青铜泛光的颜色,穿天蓝色的外套,风吹过来,他里面质地良好的薄T恤贴在身上,能看到他清晰的腹肌。

他一上车,带一股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覃涓感受到自己身体深处隐秘的紧绷的痛苦,有点儿松动,而另一种被压抑的情欲似乎在悄悄的复苏。

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

甚至,后来覃涓与他都没坐一块。覃涓的旁边坐了一位女性,而佟力坐到了覃涓的右前方。

佟力很健谈,导游说她们黎族叫帅哥为“阿黑”,佟力就在下面小声说,还是叫“阿哥”好听,阿黑听起来像条狗。

周围的人就笑,覃涓也咯咯笑。

佟力转过身对覃涓说,哎呦,姑娘,你终于笑啦,心情好点了吗?

覃涓没问佟力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她抿着嘴,低下头,又笑了。

覃涓有点儿奇怪,她一直以为失恋应该是件伤筋动骨的事,所以无论是情绪上,还是身体上她都做好了沉溺痛苦之中的准备,事实是,那种恋恋不舍的难受还有欲盖弥彰的不甘持续得并不久。

所以佟力喊她去丽江酒吧泡吧时,覃涓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佟力以为她是心情不好需要麻醉,但覃涓心里清楚,她只是很喜欢和这个长相阳光温和的男人呆一块。

她强词夺理安慰自己,这本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不是她覃涓喜新厌旧,而是她比别人都擅长告别。

或许所有错过的感情,都是为了迎接合适的缘分。

比如,她和佟力。

泡吧那天,覃涓喝多了,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她花痴一样趴在桌子上一遍一遍跟佟力说,我告诉你哦,我没醉,我很清醒的告诉你哦,我被甩了,我一点也不难过。

覃涓是真的清醒,她是想借着酒劲故意发生点什么。

这是赤果果的暗示,欲擒故纵说不难过,其实是等佟力来安慰,最好用身体来安慰她,填满覃涓之前“爱而不得”的空虚,覃涓想好了,要真安慰到床上去了,佟力如果愿意追她,她会半推半就,如果佟力什么也不提。

那就当艳遇好了,她会以“喝多了”为由,把这事翻篇,旅行结束后,不再来往。

佟力却没按覃涓的思路来,覃涓呢喃说她没醉时,佟力摩挲着她的头发,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含着笑,他说,

我懂你,但是我不能趁火打劫。

懂,这个词放在那天酒吧晕黄的氛围里,有种昭然若揭的暧昧,可是,佟力说,他不趁火打劫,覃涓就不好意思再勾引了,她不想让佟力把她误会成是饥渴难耐的“公交车”。

于是只好带着怅然若失的失落感回酒店。

佟力是个很好的摄影师。他给覃涓拍了许多照片,在玉龙雪山,在丽江古城,在香格里拉,他的相机里除了风景几乎全是覃涓。

覃涓清冷的背影,覃涓微微皱眉的侧脸,覃涓在月亮湾玩水时调皮的笑脸,还有在古城的夜色里她莞尔一笑的回眸。

返程分别时,佟力说,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把照片传给你。

加了微信才知道,佟力离婚了,有个女儿。

朋友圈翻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覃涓的心有莫名的喜悦感,原来佟力包得饺子是给女儿吃。

安检处等行李,覃涓给佟力发信息,我们还会见面吗?

佟力没回。

晚上覃涓在自己的朋友圈更新了动态,她写:

爱情那么叵测,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

写下这条动态,覃涓打算彻底的和过去告别了,前男友,还有……佟力。

她想,佟力只身在外,撩她可能只是寂寞,不然,怎么不回她信息。

和前男友就真的再也没联系了,他在和覃涓分手一个月后结婚了。

听说是那姑娘怀孕了。

原来,他和覃涓在一起就一直脚踏两只船。

知道这个消息,覃涓在朋友圈发,今晚喝酒,谁约?

佟力马上私信过来:我。

覃涓说,你骗谁呢?

佟力就发了个位置过来,还真是她的城市。

那一刻巨大的温暖感浪潮般扑过来。覃涓火速回家,换衣,化妆,风情万种去了佟力住的酒店。

一进门,覃涓像一片落叶跌落进风里,不由自主落到佟力的怀抱。她太需要一个拥抱,来安慰现实给她的这些背叛。

佟力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他自己很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细细碎碎地吻她。覃涓的心跳得厉害,做一个随便的女人太刺激了,她的皮肤变得水莹莹的,身体里充满着被需要的满足。他的手向上挪一点,她的身体就更紧一点。

大家好像都是有备而来。覃涓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不矜持。前男友曾控诉她,说她躺下去跟僵尸一样,覃涓还引以为傲,觉得自己恪守了妇道,没那么放荡,

现在覃涓终于明白了,所谓贞洁,放在人性的角度上来说,根本没有标尺。如果你感情饥渴,你会为了一点点面包屑低头,眼前的佟力,在她需要时出现,在她干涸时给予,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坏女人。相反,她觉得这是命运对她不哭不闹的奖励。

第二天醒来,覃涓发现,身体里对上一段感情残留的所有情绪都不见了。

她这才相信,一段感情合不合适,其实不是三观一致,而是身体和身体是否能够天衣无缝的接纳。

如果一个女人不愿意和另一个男人睡觉,那么,再情深意重都是……瞎扯蛋。

同理,也用于男人。

悟出这个道理后,覃涓打算辞职去佟力的城市。这个决定是她和佟力第二次分别的第一个星期。

佟力不在身边,她觉得每天都很难熬,她几乎每天都在等。睁开眼就给佟力发信息,然后等他回信息,佟力一般只回个表情,因为他得忙着给孩子搞早餐,送孩子上学。

等孩子上学,他上班,才有空和覃涓聊几句。

覃涓变成刚恋爱的小姑娘,她的手机几乎不能离开她的视线,手机稍微一响,她立马又紧张又兴奋的点开看,是佟力的信息,她马不停蹄回过去,不是佟力的,她总是随便敷衍一下。

中午佟力可以好好和覃涓聊会,可是覃涓感觉还没聊几句离下班时间就只半个多小时了,佟力要接孩子,要做晚餐。

终于到了晚上有时间陪覃涓了,佟力又得给孩子讲故事。以前不喜欢拿着手机跑的覃涓,那几天24小时手机寸步不离,有时候半夜忽然醒来,也要查一查,看有没有漏掉佟力的信息。

尤其到了周末,以前周一就开始盼周末的覃涓,现在讨厌死了周末,因为周末佟力几乎不会回她信息。他女儿拿着他的手机玩,他不方便。

等到了周日的晚上,佟力抱歉的发一句,对不起哈,宝贝,想你。

覃涓,反反复复看好几次,幸福的要落泪。

覃涓受不了这种熬。她想去佟力的城市与他朝朝暮暮,长厢厮守。

可是第三次见面,不太愉快。

佟力对覃涓的出现没有惊喜,他表现得有点儿慌张。

他问覃涓怎么突然来了,覃涓说,想你就来了呗。

佟力说,你这疯丫头,不早说,你看,我明天要出差。

覃涓心里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没表现出来,她故作轻松的说,没关系呀,我其实是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敲诈你一顿晚饭,我就走。

佟力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他说吃饭小意思,但今晚,女儿有钢琴课我得陪着,我发个红包给你,你去吃肯德基?

覃涓站起来,抬起手挽看了下手表,笑着说道,我和一个客户约了时间谈合同,跟你开个玩笑,我们有时间再见。

出来,覃涓就坐车回去了,那天的心情,感觉自己好像嫖了一次娼。

因为,婊子才无情,还逢场作戏。

但,覃涓其实认真了。

在回去的车上她在朋友圈写到:

失望这东西从来不会铺天盖地,而是积少成多。

佟力立马就问,怎么啦。

覃涓在心里骂一句,装逼。

第三次离别,覃涓打算再也不和佟力来往了。

丽江没完成的艳遇,补了个续……而已。

回来后,覃涓没有辞职,她逼迫自己不再长时间看手机。

佟力有时候发信息过来,问,最近怎么啦?

覃涓回了又删,删了有回,最后克制又压抑的回答,不怎么呀,忙。

她其实很想说,你他妈约个免费的炮这么费劲心思,何必。

之所以不这么回,是因为一开始她自己表现得也太……积极。

不久,他们又见了一次。佟力来了覃涓的城市。

覃涓心里有涟漪,表面假装平静。

佟力问,你怎么啦?

覃涓答,你怎么来了?出差,还是别的原因。

佟力说,想你了,忍不住来看看你,你最近都不怎么给我发信息。

覃涓回,你怎么不选择周末呀,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你看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

佟力说,涓涓,你生气啦。

覃涓呵呵笑,看您这话说的,都是我情你愿,生哪门子气?

佟力叹了口气,他说涓涓,女孩子太要强会吃亏。

覃涓说,佟哥您今天赶回去不,不回去,我帮您订酒店,但我实在太忙了,陪不了您。

看着佟力落寞的背影,覃涓觉得太爽了,可看着佟力的车子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又忍不住难过。

那天,佟力更新了朋友圈,他写:

处处不甘心,事事与愿违。

覃涓假装没看见,她在朋友圈用佟力在丽江给她拍的那张回眸一笑的照片做配图写了一句“. 我要用我的万种风情,让你在将来任何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无法安宁”。

那之后,覃涓与佟力再也没见面。他们还会聊天,十天半个月问候一次,不说从前也不谈将来。

佟力偶尔还是会问为什么覃涓去了他的城市,会忽然对他那么冷淡。

覃涓从来不做正面回答,女人的尊严让她不能告诉佟力,原本她是想不管不顾把他当成未来的。

她以为佟力会和她一样欢喜,可是,那天佟力的慌张让她起了疑心,她没有马上和回去,而是偷偷地跟踪了佟力。

然后她发现,佟力离婚是假,想出轨是真。在朋友圈制造离婚单身的假象,只是为了约炮方便。

覃涓不傻,男人的婚姻其实是和性分开的。

没有男人愿意一辈子只睡一个女人。

可是女生天生以只被一个男人睡为荣。

佟力追求佟力想要的,覃涓幻想自己可以追求的。

都失败了。

现实里大家都爱自己的羽毛,没有谁,爱一个人,爱到事事让她称心如意。

因而,人,生来孤独。

覃涓还不会告诉佟力,在他们相识的第五年,覃涓有事又去了一趟佟力的城市。

她没告诉佟力。傍晚她在等车,她看见佟力牵着他的女儿,穿着人字拖,大裤衩横穿马路。

他胖了,有小肚子,头上的头发稀稀拉拉。

黄昏橘黄的路灯打在他脸上,油腻腻的。

覃涓看了一眼赶紧撇过头。连招呼都没欲望。

她扒拉着手机本来打算把佟力删了,拉黑。最终没那样做。

不是恋旧情,而是觉得,拉黑也是仪式感。

而有些人,要再见,那么就让他永远呆在朋友圈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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