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最后一季》 埃里克·布雷姆(著); 赖盈满(译)
巡山员这个职业不沾半点城市烟火,于我们而言陌生又遥远,读这部纪实性作品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巡山员是一个专门的职业。如果不是埃里克·布雷姆,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接近这一群体,也永远不会知道对大山爱得那样深沉的蓝迪。
01 另一种理想主义:我爱过一千个高山草原和山峦
蓝迪·摩根森是《山中最后一季》的主人公,他从24岁开始在山野执勤,从26岁开始连续28年在内华达山脉担任夏季临时巡山员,直到1996年在执勤中丧生。
美国国家公园的巡山员艰难异常,他们24小时都在荒野待命,工作包括寻找失踪的山友,照顾低温的游客,捡拾垃圾,取缔非法营火等等;14位巡山员负责的荒野面积达2706平方公里,其中12位巡山员都是徒步执勤;他们要在各自的据点安营扎寨,忍受蚊虫、食物短缺,以及山野巨大的不确定性和与林为伴的孤独;他们是临时工,完全没有工作保障,工资很低,没有退休金,家人也没有医疗优惠……
但很多巡山员每年都会回来,蓝迪更是干了大半辈子。为什么?蓝迪说:
“我是人,体验着人性的情感:高兴、痛苦、寂寞、爱。最崇高的就是爱,爱这个世界,爱万事万物,爱生命。在山上,爱比较容易,我爱过一千个高山草原和山峦。”
蓝迪像是向山而生的,大山就是他全部的使命。蓝迪对大山的热情深受喜爱自然的父亲的影响;他从小生活到大的优胜美谷地也是原因之一;上世纪六十年代渴望另类生活的时代精神也对蓝迪有一定的塑造作用。但最重要的,还是蓝迪自己。
“要彻底觉察活着的每一天,深刻感受活着的这个世界,感受世界里的自己,而不是在地表上盲目而行、追求成就,却不晓得自己迈向何处,何处该轻轻走过。”
罕有人迹的大山是蓝迪的理想安身之所,只有在山里,蓝迪才能获得恒久的宁静。毫无疑问蓝迪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与很多理想主义者不同,他更纯粹,完全跟随自己的内心,不为周遭的评论和世俗的价值观所惑。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蓝迪是自由的。
02 常人也是人,伟人也是人,我们曾都在选择间挣扎,没有人的天空会永远一片浩荡。
蓝迪在执勤中意外丧生,跟他的情感危机和中年危机有很大的关系。
蓝迪本来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很爱他的妻子朱蒂。但妻子不愿意长久生活在大山里,无法完全在精神上支持和理解他。再加上机缘巧合,蓝迪有了外遇,对象是巡山员林莉丝。同为巡山员,林莉丝对大山同样充满热爱,但蓝迪爱他的妻子。
没有双全法,蓝迪陷入了选择困境。朱蒂知道蓝迪出轨后,他与林莉丝之间还藕断丝连,这让婚姻的嫌隙越扯越大,最后茱蒂提出了离婚。这像是压倒蓝迪的最后一根稻草。
感情问题加剧了中年危机,他开始害怕孤独,开始否定自我,经常郁郁寡欢。
周围的人都觉得蓝迪很不对劲。
终于,在蓝迪第28次担任巡山员的时候,他在一次日常执勤中路过一处危险地带时不小心滑到小溪里,然后迅速被冰雪掩埋了踪迹。
感情的污点或许是蓝迪一生最大的污点,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蓝迪的喜欢。
03 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蓝迪是内华达山脉最优秀的巡山员之一,他性格温和,彬彬有礼,非常健谈,不管是对同事、朋友还是对游客或登山者都很和善,而且他对内华达山非常熟悉,搜救能力也是一流,甚至听完失踪描述一看地图就知道失踪者最可能被困在哪里。
在蓝迪执勤的28年期间,他收到过很多游客的感谢信,好评如潮;在巡山队员的团队里,蓝迪也是一个知名人物,同事们都很喜欢跟蓝迪做朋友。
蓝迪失联3天后,巡山队意识到蓝迪很可能出了意外。蓝迪失踪的第4天,园方正式组织了近一百人的搜救小组,甚至还出动了8组搜救犬和5架直升机,搜索了210平方公里的险峻领域。搜救行动一共进行了10天,很多搜救队员都是蓝迪的朋友,大家越找越焦虑,越来越绝望,直到大家基本达成共识,觉得蓝迪再无生还可能,而继续搜救的成本又太高,才结束了搜救。
搜救结束后,园方为搜救员开设了紧急事件压力处理课程,因为找不到蓝迪对蓝迪的同事们来说是难以排解的痛苦,通常会导致创伤后的压力。
后来,蓝迪的朋友们有的又自发到山里寻找蓝迪;有的梦见蓝迪在山上煎熬着,又去梦中的地点找了一番;有的经常做噩梦,梦见蓝迪摇摇晃晃地回营地倒在帐篷上……
虽然大规模搜救结束了,但搜救蓝迪的行动从未停止,或让游客留意山中可能的迹象,或在显眼处张贴搜救信息。
5年之后,蓝迪的踪迹才在山里被意外发现,很多已经改行的巡山员专门回来出事的地点查看,大家一起讨论蓝迪的死因,很多人去参加了蓝迪的追悼会,他的同事们帮他申请到了诸多他活着的时候没有获得的荣誉,他的事迹在内华达山脉久久流传……
蓝迪终生与大山为伍,在人生的最后还失意潦倒,没有“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与世俗眼中走向人生巅峰的形象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
但他活着的时候追求自己向往的职业,保持着对大山的热爱,全心全意做好本职工作,热情诚恳地对待身边的人;他死了之后他的同事们一边怀着渺茫的希望一边怀着无边的痛苦在大山里搜救,集体搜救结束后又自发进行搜救,很多人直到今天仍在缅怀他。
巡山员是一个极其普通、毫不起眼的工作,这一职业的人甚至会被当成二等公民,但蓝迪将这份工作揉进了灵魂,做到了极致。
04 情怀狗要么成了艺术家,要么成了疯子,而我们终究要成为普通人。
15年我第一次从彬彬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曾暗暗嗤之以鼻。快两年之后再问清这句话是什么时,反复咀嚼回味,发现绝大部分的我们可能真的只是普通人而已。
梦想需要多么坚定,做决定时需要拿出多少毅然决然的勇气,在追寻中又需要多少努力和克制,才可能自始而终,才可能不半途而废或悔不当初……
我们中,能有多少蓝迪?拥有愿意为其燃烧生命的梦想,并能够坚守如一?
青旅是一个张扬着青春并写满了故事的场所,在青旅遇到的每个人的故事都各不相同,但又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
我曾在西安的青旅里碰到过两个从东南沿海过来玩的姑娘,一个在做新媒体运营,另一个的工作类似于对外汉语老师。和姑娘们聊天,其中一个姑娘说,工作不就是为了苟且地活着吗?口气里多少有些看清生活的味道。
那些在所谓苟且的生活中无法排遣的情绪,终将通过寻找一个飘渺的远方来得到短暂的发泄和舒缓。不管是深思熟虑还是说走就走,绝大部分人最终还是会回到现实的牢笼,如此往复。
社会坚硬无比,的确少有人能够以理想主义为生。但在蓝迪留下的众多遗产中,至少有一笔是值得我们继承的:在兵荒马乱的世界里为自己打一口深井。
我们终将脱去任性,我们终将学会妥协。但请尝试着保持至少那么一点的初心和坚守,让我们在这个起伏飘荡的社会里不至于浮泛无根、随波逐流,不至于活得千篇一律,被工作和琐碎吞噬殆尽,要凭靠很可能并不存在的远方以告慰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