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的月色洒落在整个玄隐大陆,像是铺上了一层淡色的薄纱。
大陆的中南地区是一大片平原地带,平原被两条大河呈交叉式贯穿其中,一条名为垣茵河,一条名为虚子河,而平原延伸至南部尽头则是一大片海域。
河水与海水滋养着水族人类的精神识海,让他们在各族的争霸中挣得头筹。
精神识海是玄隐大陆的人类在开启域门之后,与天地万物建立感应,于意识之中开辟的灵魂空间。
每个人所能感应的属性都不相同,其中水、火属性最能建立联系,土、金石、木次之,草、果、介、禽等最难建立。
一个人建立的万物感应越是丰厚、精纯,此人的各项机能就越是高等。
水族部落外围长满了一望无际的灯心草丛。
夜幕下的草丛里闪烁着无数微弱的蓝光,那是萤火虫在呼吸,它们静谧安详的惬意游荡被一声声叫喊打破了。
喊声越来越近……
“快!”
“快,就在那,我看见它了!”
灯心草叶被从天而降的狐爪压断,一只狐狸一闪而过,在草叶上留下一滩血迹。
姝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快跑!
要是能跳进河中,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快,今天决不能再让它跑了!”身后有人在喊。
姝凌感知到他们的距离在逐渐和自己拉近。
突然,她感觉脖子一紧,两条前腿被脖子上的拉力带着向上翻去。
脖子上的拉力越来越大,她向后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层灰。
姝凌使劲地抖动脖子,想挣脱出来,可是无济于事,她反而觉得脖子上的绳索越来越紧了,她的嘴巴里发出厚重的呼吸声,好像每一次的吸气都花费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在狩猎人眼里,这条曾经让他们头痛了好几年的狐狸,现在就像待宰的羔羊,它越来越沉重的喘气声证明了它消失殆尽的生机。
其中一个人,拿着长刀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他有些犹豫,又有些蠢蠢欲动。
那人鼓足勇气,高高举起那柄刀,刀锋在月光下露出寒光,他泛红的眼眸里绪满了杀机。
晚风轻柔地拂过灯心草叶,萤火虫还在惬意漫游……
狩猎者的脸上纷纷露出期待与窃喜的神情。
只待刀刃逼近,那猛地狐狸飞腾起来,它的身体和尾巴弯曲成一个弧形,仿佛变成了另一把长弯刀,它的眸子里绪满了决绝。
忽然,它把头往后一仰,牵着它脖子的绳索与长刀碰撞出丝丝火花,又黑暗里刹那间熄灭。
绳索断了,狐狸像黑影一样往不远处湍急的河流跑去,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狩猎人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
为首的狩猎人气愤地甩了一下被长刀割断的绳索,大骂道:“都说了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好了,到嘴的肥羊又跑了!”
“可是那只狐狸刚刚的样子,它怎么可能还有力气?”
“我们抓了它那么久,这畜生有多精,你还不知道吗!要是再不抓住,恐怕快要化生了!”
姝凌沿着水流奋力向上游去,水里的血腥味很快就能引来其他的捕猎者,必须快点到主城去。
还好垣茵河能通到主城,她必须在天亮前进入大楼。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终于到了,她从河面探出头来,外面还是黑夜,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好机会!她一跃而上,向着银行大楼的后院飞奔而去,只要速度够快,人类的眼睛就无法捕捉到她,就算看到一个残影,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大楼后院的一角,一只狐狸从堆积的废弃编织筐后面窜出来,把晒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叼了下来,又躲了回去。
不一会,那编织筐里走出来一个黑色人影,人影用衣服把自己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脸孔。
她飞快地小跑进大楼后门,熟悉地穿梭在走道里,在杂物间的门前站定,四处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于是开门走了进去。
如果几秒钟之后有人打开杂物间的大门,会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
因为那个人就是刚刚在河水里逃命的姝凌,她是兽人族的一只狐狸,已经在化生的中期阶段,再过不久就能完全化成人形。
兽人族是玄隐大陆无端异化而来的族群,没有知道各种飞禽走兽缘何获得人的灵智,且在外形上也能逐渐变幻为人形。
一开始,人族只是把这个现象当做奇闻怪谈来看待,可随着兽人数量的不断增长,人族的领地遭到部分兽人侵袭,人类逐渐察觉到他们的威胁。
于是,人族各部的首领开始下令捕捉并绞杀兽人,试图将他们的势力扼杀在摇篮之中。
如今,兽人部族在玄隐大陆地位低下,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但兽人依旧在首领的带领下,为自身的生存空间而奋战。
姝凌来到的这个杂物间,是兽人在主城的据点,负责这个据点的银行行长帮助主城的兽人们不被人族发现。
事实上,银行行长并不是兽人,她完完全全是一个人族,但她帮助兽人,收留兽人化生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具体为何姝凌也不是很清楚。
姝凌进了杂物间后,启动了屋子里隐藏的电梯,登上了大楼的阁楼。
银行大楼的阁楼面积十分大,可以容纳很多兽人居住,但只有快要完全化生的兽人才能住在这里,因为兽人在化生时十分虚弱,这样可以确保他们在化生的时候不被打扰。
姝凌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就发现行长待在里面,应该是晚上发现了她私自离开。
行长没有点灯,她就这么坐在黑暗里,走廊里微黄的灯光透过门缝射了进来,微微卷曲的头发耷拉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凝聚且有神,极有定力,仿佛无论看着什么,都能把它看穿似的。
“你去哪了?”行长问。
姝凌沉默了一会,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当,这让她感到羞愧。
“我去找念念。”
“你知道你快要化生了吗!要是在化生的时候遇上狩猎人,你怎么办?而且,念念不是已经……”
“没有。”姝凌打断行长,“她没有死,我知道,我和她的牵引绳还没有断,她绝不可能死!”
念念是姝凌最好的朋友,只有最好的朋友之间才会系上牵引绳,绳子牵连着兽人的生机,只要牵引绳不断,对方就没有失去生机。
“好了!我不管她有没有死,既然你到了我这里,你就归我管,我负责你的安全,你也要无条件服从我的指令,要是下次你再私自外出,我知道后果的!”
姝凌没有反驳,她知道行长是为了她好,只是自己太过担心念念的安危,所以才冲动了一些。
“我先走了,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明白吗!”
行长波澜不惊地说着,好像对姝凌的出走并没有多大的愤怒,可其中的威慑和压力却弥散了整个狭小的房间,让姝凌不敢违背。
姝凌关上了门,她把外衣脱了下来,露出了她头上两只狐狸耳朵,还有背后被水浸湿的尾巴。
她白皙的右腿上横亘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是狩猎者用长刀砍下的,姝凌现在还记得那人眼里的狠意,像是淬满了毒汁。
就在她拿起碘酒准备处理伤口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