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嵇康,平日里没什么大志,倒喜欢写写诗,作作赋,哦,对了,还有弹琴,世人皆认为我愚昧,但我有六位朋友,世人认为我们朽木不可雕,但我们知道,在这纷乱的世界,只有我们是清醒的。
如此特立独行,怎能不糟小人谮害?明日便是我受刑的日子,今夜,我想睡个安稳觉。
梦中,一切如故,阳光从竹林的缝隙泼洒,面前的火焰却显得慵懒,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铁砧上的铁块,向子期在一旁挥动着手臂,用力鼓风。
铁块赤红,像是火山的心脏。“哐,哐”火山心脏缓缓的跳动声回荡。打出的是什么东西?是一团废铁吗?我不在乎,在乎的只是这悠闲自在,闲云野鹤的日子。
身前的一团热烈,终是让我的汗浸湿了青衫,地上烈日的倒影忽得黯淡了几分,几片浮云有意无意的遮盖着,竹叶停止着摇动,挺直了身子,连鸟儿都保持着他少有的一番缄默。
烈马嘶鸣。鸟儿振翅高飞,打落了几片竹叶。我捧着绿叶,低头沉思。
“似有车马之声,看来今日叔夜必有贵人来访。”向子期提醒我。
“呵,贵人?倒是吓走了与我作伴的鸟儿了。一个聒噪的官人罢了。”我回答,头也不抬起,仍把玩着那一片竹叶。
我闲下手,酾了酒来喝。竹树的影子从山的这头,到了那头。自始自终,我都将自己隐在那竹树的荫蔽下。
我终于听见钟会离去的脚步声。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我问。
他的脚步迟疑片刻,随即冷哼一声。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他答。
我又听见那烈马的嘶鸣,那嘶鸣声渐远了……
今日,我仍不悔用冷眼面对那势利小人。那小人,就因我如此对待他,就对我的文章咬文嚼字。
三千太学生情愿,终是没让我逃一死。
暗淡无光。明明是烈日当头。人潮涌动。却是一片昏黑。我想那小人定在暗自窃喜。但我又怎会让如此小人在我死前仍扰乱我的心呢?
索性要把琴,拂袖而坐。
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
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
静。寂静。死寂。
指尖的弹拨,指腹的揉捻,琴声铮铮,如行云,似流水,四处倾斜。一曲终了,我感喟:“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曲罢相顾忘言,竟不知今夕何夕!
于此,感喟万千。
倒是有不少世人庆幸,我这腐朽之人,终不在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