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九十)

的确,自己的行程不是秘密,可两个男人的同时出现仍是教人尴尬的。文雪凝假装没有看见潘怡笙脸上玩味的笑,转身扶住女儿的双肩,“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餐吗?妈咪下午还有事,哪有工夫应酬你们几个?”

“文小姐忙的话,办公室附近简餐也好,下午去哪里?我送你。”童汉良顺势改了口。

对童汉良倒也罢了,程万豪这个人,分开之后一向跟自己保持距离,曾几何时她都有了他早已放下的错觉,最近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妈咪!你答应过我回来以后听我安排,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乐儿皱了眉,埋怨着,又睁大眼睛望住童汉良:“童伯伯,朗逸轩的主厨是我爹地老友,他今天要亲自下厨,感兴趣的话一起?”

这分明是故意了,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这故意的任性也是娇妍可爱的,童汉良看着文雪凝宠溺笑容,心知这一局自己是败了,总不能让她为难,自己又不可能去当什么电灯泡。这是一层意思,另一层,未免也羡慕程家有个好女儿,贴心解意,不比自己那个倔强的小子,不帮忙不说,还想坏自己的好事。

“程小姐真正青出于蓝,”他微微躬身,姿态总要漂亮,“我怎么好意思妨碍你们母女?”

“就知道童伯伯绅士风度,一定会成人之美。”乐儿依然天真无邪状,挽了母亲,快步向门外走去。

文雪凝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的目光,而前面不远处,程万豪捧着花站在那里。刚才一直绷着不欲发作,此刻见了这样画面,却油然涌上无名业火。

他自然是殷勤的,递花过来,她没接,乐儿识趣地替她接了。又要帮她拿包,她还是冷着脸,乐儿又继续乖乖女,抢过母亲的包,然后坐进副驾驶位置,由他俩相对无言。

程万豪拉开车门,她便低头进去,只是坐在后排的两个人始终保持距离,车上的气氛便格外压抑。

他这样骄傲的人,从前在儿女面前总要有严父的样子,如今也不得不放低了。终是侧过脸,说了句“阿雪,对不起,不要生气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生气。”

“妈咪还说没生气?生闷气小心长皱纹,到时候再贵的化妆品也没用了。”程乐天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望着她笑。

“我才知道程先生养了这样好的一双儿女,都会合起伙来算计我了。”这算什么,想破镜重圆?又或者只是孩子们想破镜重圆?

“这件事不怪孩子们。他们都很好,是阿雪教育得好。我承认我从前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起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已经不再亏欠,也就应该往前看了,不是吗?”她望向窗外,滚滚车流,带走各自的故事。

他心内一沉,如她所说,往事不可追,覆水不可收,自己并不是唯一的,最好的,或者根本就不是合适的。而后悔,无论这悔意有多深沉真挚,也许都无济于事。

有些徒劳地勉力应对着:“那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阿雪……”

当着儿女的面,演出浪子回头的戏码,不知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她往他那边挪了挪,尚未从惊喜中清醒,身边人凑到耳边:“乐儿走之前,我陪你把戏演完。她返英国以后,我们从前怎样桥归桥路归路,就还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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