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仿佛那么重要。
可是,此一生,与谁遇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那些轮回千年的花种,还不是在岁月长河里无我的绽放着。你的遇见,与它,不过是又多了一个看客,仅此而已。
何人初见月?何月初照人?
月光泼地如水,是谁在月中徜徉?谁又遇见了谁呢?千万年前,月下独酌的人,与千万年后,月下独酌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答案,似乎只有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月儿知晓了。
二十几年前,以一声响亮的啼哭遇见这个尘世,遇见前世的情人,今生的亲人。那时,我们初见,自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相逢却似曾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那时的你,眼里风华满满,背未驼,腰没弯,头发乌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有点瘦,却也是玉树临风,绝代风华。二十几年相濡以沫的生活,你早已改变了最初的模样,不再是初见时“陌上人如玉”的公子,从初为人父,羞涩的大男孩,变的沧桑,带上了尘世的烟火味。父亲,多想回到初见的那个午后,我是嗷嗷待哺的婴孩,你是阳光、帅气的年轻爸爸。我们对望,挣脱时间的桎梏,我不会长大,你也不会变老。这样的初见,多好。
终究,人太渺小,无论怎样大也大不过时间宇宙,被局限在时间之中。我长大了,你也慢慢老去,被时间拖着,走向不回头的暮年。
初见童年,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记得,那时的幸福很简单,就是一件东西,拥有了就幸福了。鸟儿轻鸣,花儿轻歇,三两个玩伴。雨天,与一堆泥巴为伍,捏出奇形怪状的玩偶,新买的衣服上点点滴滴都是泥土的味道;阳光下,村子前面的河滩上,总有被河水打湿的小身影。或者,就是一群人,攀爬在长了果实的大树上,摘着青涩的果子,像打雪仗一样,小小的果子,穿梭在风中,被打中了,恼羞成怒的娃娃,追着,喊着,仿佛挣脱丝线束缚的风筝,在追着幸福跑。收获的季节,大概是调皮捣蛋的孩子的最爱。掏个鸟窝,偷偷摸摸的刨个别人家的地瓜,再掰几条黄橙橙的大玉米棒子,找个无人的小旮旯,生一堆火,把“搜刮”来的东西放上去烤着,很快的,烟火的味道里就夹杂了地瓜和玉米的清香。这是属于童年的味道,甜而不腻。
随着成长,童年也被卷入了时间的风尘,慢慢地就没落了,昙花一现般。
长大了,幸福不再是拥有一件东西的简单,变成了一个目标,达到就幸福。
那时,遇见一个人,初见,也曾山水迢迢。原本的陌生人,因为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态度,甚至是一方突然爆棚的勇气,微笑就充斥在两个人之间了。有时,两厢对望,以为可以四目相对,相携一辈子,走过千山万水。谁又知,最终还是擦身而过,一错手,就渐渐地,慢慢地,不记得了。似乎,命运总是喜欢无理取闹,给我们遇见的机会,初见的惊鸿一瞥,却收回我们相识,相知,相守的时间,何其残忍。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吧。蓦然回首,沧海桑田,早已换了人间,再也寻不到那种清浅、温稳的初遇情结了。
时间是一只一旦起飞便不会降落的飞鸟,不管风雨,不问喜忧,直至洪荒的尽头。
有些人,他们的心田只能耕种一次,一次过后,宁愿荒芜。后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看它荒芜死去。何必可惜?昙花一现的惊艳,只要一次就够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有时无异于转过寻常巷陌遇见另一个寻常人。
有些经历,浅尝辄止就好。
成长,有时是时间慢渡,然而,更多时候,却是瞬间长大。人间滋味,只有自己尝过,才知道滋味。
夜了。月光悄悄透过窗帘,静静泻在床边。我伸手,去把玩,接受它静谧地摩挲。甚至,还想把脑袋凑过去,让它轻吻我的脸。这样的夜,是适合在安静中入眠的。而我,人世间的一个小小稚子,却被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纠结的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此一生,与谁初见?其实,这个问题在一生行尽得时候,原也不那么重要。生命终将是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