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旱灾,商部落毁灭了夏王朝。又一场大旱灾,商王朝被周部落取而代之。
商朝的建立与灭亡,为中国历史贡献了两位著名的暴君,夏桀和商纣。
两位末代君主的事迹在历史上广为流传,他们都才智过人,力能缚虎,却把聪明用于淫乐享受、残虐人民,最终身死国灭,自然是咎由自取。
太史公司马迁因此下了结论:夏、商的灭亡,责任就在于君主不修德行。
真相就这么简单?当然不是。
乌梅不打算为夏桀和商纣翻案,说他们是善良能干之辈。只要是亡国之君,自有他的无能和罪恶。但夏、商的灭亡,却不能用“不修德行”一言蔽之。
夏、商的末年都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干旱
《国语》中记载了西周末年史官伯阳父的一段话,他说:“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
《国语》是写在战国时期的史书,要比《史记》大约早300年,从时间上看,可靠性似乎更有保障。
“竭”是指河水干涸。伊、洛流域是夏末都城所在的地区。
“河”指黄河,商末的都城在今河南安阳,为古黄河流经的地区。
夏、商的末年都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干旱,夏末的大旱一直延续到商朝建立后的第5年,而商末不但黄河断流,甚至出现了历史记载中最早的沙尘暴,“十日雨土于薄”。薄,是商迁殷之前的都城,“雨土于薄”就是天空象下雨一样倾倒沙土。
这样的灾情对夏、商的国家经济和民众的影响,我们无法从史籍中找到答案,但可以从清朝光绪初年的华北大旱来进行推断。
从1876年到1879年,华北持续大旱,有4个县出现井泉枯竭或河沟断流,有38个县出现“人相食”,1000万人以上饿死。需要注意的是,夏、商末年的大旱,要远远长于这个时间。
对于清王朝来说,局部灾害尚不能摧毁国家的根基,政府还有余粮,人民还能逃荒。但对于夏、商这样原始的国家机器而言,足以让国家经济崩盘,其统治疆域也决定了其国力难以同时抵挡天灾和强大诸侯国挑起的兵祸——商自东向西灭夏,周由西向东灭商。
所以,伯阳父会说:“水土无所演,民乏财用,不亡何待?”
旱灾未必是夏、商灭亡的主因,却一定是改朝换代的加速器。商人在牧野之战中的大溃败,是否因饥饿引发,也未可知。
无独有偶,古希腊文化的中心——位于雅典西南100公里、历经几世纪繁荣文明的迈锡尼,在商朝覆灭的150年前,因为旱灾及由旱灾引起的饥民暴动而变为废墟,迈锡尼文化也随之彻底毁灭。
若是由太史公来记述这段历史,则“不修德行”的帽子是肯定会戴在统治者的头上。
“旱”字原型,是焚人求雨
把人捆绑到架子上,脖子被一根横木固定,然后放到燃烧着的火焰之上——这是以人作祭品焚烧,向上天求雨。祭品的来源是奴隶或者战俘。
在商朝的甲骨卜辞中,时有旱情出现,而应对的办法,就是郑重地焚人。
这个仪式用图画再现,成为甲骨文字。后来,又发展成为两个字:“熯”“暵”。天旱则焚人以求雨,所以天旱就用“熯”来表示。因为“日”在热的程度上就相当于“火”,所以“熯”“暵”同音同义。它们是“旱”的原型。
不但商朝没有造出“旱”字,在现存的周朝青铜器铭文中,也没有发现“旱”字,直到东汉的许慎编写出《说文解字》,第一次出现了“旱”字,它是否是对“暵”的简化,则不得而知。
从《说文解字》开始,“旱”“熯”“暵”成为同音、意义有重叠但又不相同的三个字。“旱”表示久不雨、旱灾;“熯”表示干燥、干旱、烘烤、焚烧、曝晒;“暵”表示干枯、干燥、晒。
旱情长期困扰中原地区
周朝也是旱灾多发时期。据《中国灾害通史》记载,西周时期发生旱灾3次,春秋时期发生旱灾36次,战国时期发生旱灾8次。这都是持续时间和影响范围较大的灾害。
周朝不再焚人求雨,而改用舞蹈请雨,所谓雩(读作yú)祭。但还有“暴尪”(读作pù wāng)的风俗,延续了焚人的遗风——把有残病的人拉到烈日下去暴晒,希望因此得到上天的怜悯,而降下甘霖。
武侠小说家古龙在《楚留香》第二部《大沙漠》中有一段描写,略近似于“暴尪”的后果:“这两个简直已不大像是人,而像是两只被架在火上,快被烤焦了的羊,他们赤裸裸地被人钉在地上……全身的皮肤都已被晒黑,嘴唇也晒裂了,他们的眼睛半合半张,眼珠和眼白却已分不清了,看来就像个灰蒙蒙的洞。”
旱灾频发,且危害如此严重,西周人认为必有神灵为其主宰,称作“旱魃”。《诗·大雅·云汉》记载周宣王祈雨:“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我心惮暑,忧心如熏。”
晋朝人写的神怪小说《神异经》对“旱魃”进行了具象化描写:“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有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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